然後在紀聖銘走後,對兒子哭訴,痛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然而就是這樣,她也再次咬牙切齒地說絕不肯離婚,也依然在幾近絕望中還抱有一絲廉價的幻想,總有一天紀聖銘會膩了外麵那人,會轉身回到真正的家來。
紀封也起身就走,帶著滿胸滿腑的陰鷙和暴躁,在心裡不知道第幾次對自己審問:為什麼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要回家來吃這頓飯?
他煩躁地上車,下決定短時間內不會再回家。
坐在駕駛座上的薛睿,感受到了紀封的鬱悶和惱火。他這樣子,薛睿也算是看過幾回了。
他把車子打火,小心翼翼地問紀封:“老板,我們現在去哪裡?”
紀封的肚子比他本人還先做了回答。
那是一聲長長的饑餓鳴叫。
薛睿愣住了,從後視鏡裡看到紀封陰著一張鐵青的臉。
薛睿連忙保證:“老板,我剛什麼也沒聽到,真的!您不可能會發出任何不優雅的聲音!”
紀封的臉色更陰沉了,他冷著聲對薛睿說:“閉嘴!回酒店。”
開往酒店的路上,薛睿如坐針氈一般。因為他聽到紀封的肚子時不時就傳來饑餓鳴叫。
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凡是老板打嗝放屁肚子打鳴,聽見了都得當沒聽見才行。
可是這麼一直不問,又太誠心裝聾了。
最後薛睿隻好換個方式問:“老板,晚上您想吃點什麼?等下到了酒店我就聯係後廚趕緊給您做。”
紀封冷淡開口:“今天陳大廚休息?”
薛睿答是。
紀封意興闌珊:“他不在,後廚還做得出人能吃的東西嗎?算了,什麼也彆叫了,我沒胃口。”
家裡那桌菜,沒等吃又叫封雪蘭給掀了。現在他的胃口就是那張被掀翻的餐桌,狼藉一片,叫人毫無食欲。
隻是他話音落下,他肚子裡的饑餓鳴叫又響了起來。
薛睿:……
您沒胃口,您的胃可是叫喚得很雄赳赳啊……
到底是怕紀封餓傷了胃。薛睿一路上提了好些菜式美食,從南到北,從中到西,從冷到熱,可都被紀封那張叼嘴一一挑著毛病排除掉。
“紀總,要不等會兒我給您點個蝦仁雪花豆腐羹?”
“太淡。”
“那來一道吉祥扒紅蟹?”
“吃著費勁。”
“那來道靈芝香菇湯補一補?”
“我現在看起來火氣還不夠旺嗎?”
“……那要不點一道涼拌手撕平菇去去火?”
“誰的手來撕?他手乾淨嗎?”
……
一路上,薛睿快把菜譜都打翻了,也沒挑出一道能入紀封法眼的菜。
車子就快開到酒店。
晚上到底給紀封吃點什麼這件事,還是一點著落都沒有。
過了路口就是酒店,十字路口剛好紅燈。
薛睿把車停下來,一邊看著紅燈秒數跳躍一邊暗暗發愁,擔心老板今晚會因為嘴刁而餓死他自己,從而導致他失業。
正發愁時,他發現紀封把後座車窗降了下去。
從後視鏡裡,他看到紀封正向車外的馬路對麵看。
他不由也降下車窗玻璃轉頭看了出去。
視線隻一晃,他就找到了該定焦的焦點。
原來是馬路對麵一家小麵店外麵,有個看起來很麵熟的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熱麵。
再仔細一看,那女人不就是許蜜語麼。
而她吃起麵來,感覺那麵香得就像是皇宮禦廚煮出來的一樣,讓人光看都想要跟著叫一碗來嘗嘗。
“那女人沒吃過飽飯嗎?一副餓死鬼的吃相,碗都快讓她悍在臉上了。”紀封嫌棄的聲音從後座響起。
緊跟著後麵忽然響起喇叭聲,薛睿趕緊轉回頭往前看,原來信號燈已經由紅變綠。
他趕緊踩下油門駛過十字路口。
紀封的聲音忽然從後麵響起來:“開慢點!”
“……”
薛睿趕緊補一腳刹車,降下車速。
“先彆開去酒店,就把車在前麵掉頭,停在路邊。”
紀封在後座吩咐著,薛睿一切照辦。
車子停好後,他向後回頭,問一聲:“老板,還有什麼吩咐?”
紀封向著車外麵,許蜜語正吃麵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麵看起來好像挺好吃的。你去給我弄一碗我嘗嘗。”
薛睿愣了一瞬間的神後,馬上開門下車。
可算有這祖宗想吃的東西了,那就彆追問他其實是不是看人家吃的香,他饞了。
*
許蜜語吃完麵,端起碗喝剩下的麵湯。隨著碗裡的湯越來越少,她舉碗的動作越來越高。
最後喝到一滴麵湯都不剩,她放下碗,抽張紙擦擦嘴,起身準備走。
但她眼角一花,好像看到一個高高的穿著西裝的身影走去店裡櫃台那兒。
那身影怎麼看怎麼有點熟悉的感覺。
她不由一邊向前走,一邊又回頭多看兩眼。
就這麼心不在焉地走,結果一下撞到了人。
她人還沒回正身體,道歉已經一連聲地從嘴裡發出來。
等回正身抬頭一看。
她頓時有點傻愣在那。
她撞到的人,居然是紀封。
他正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慵慵懶懶地站在麵前。他身後是他那輛顯眼又奢華的勞斯萊斯坐騎。他整個人氣場和氣質都太出眾,雖然很清冷地站在那一動不動,也足以吸引路人視線。
好看的人總是被萬眾的目光欣賞垂青。
許蜜語愣在那的一瞬間想,所以剛剛進去麵店的人,真的是薛睿?
他們這種住在頂樓的人,居然會來街邊小麵點買麵?
聽說紀封是全酒店嘴最刁的客人。所以這也未免太過不可思議。
在愣神的下一秒,她從紀封眼裡看到了熟悉的嫌棄。
“你走路從來不看路嗎?”
聽著這涼涼的帶著些嘲諷地問話,許蜜語立刻想起他之前對自己的態度:你沒自尊的嗎?就非要把自己活得這麼賤嗎?
還有他曾經對自己的警告: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她當即後退一步,幾乎有點急於自證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設計自己撞到你,我確實是沒有看到你,抱歉!”
然後她馬上越過他,匆匆忙忙地過馬路,想要逃掉什麼可怕魔鬼一樣,一去不回頭。
直到過了馬路許蜜語鎮定下來,才發現剛剛其實紀封站的位置左右都很寬敞。她雖然沒看到他,可他是看得到她的。隻要他稍微向左或向右動一動,就能避免他所厭惡的她撞到自己了。
可他居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等著她往上撞……
是為了被撞之後,好有機會再羞辱她一頓,發泄一下又看到她的嫌棄和厭惡嗎?
許蜜語覺得有點無語。她立刻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更小心謹慎,一定要儘一切所能地避免和紀封遇到。
省得礙了他的眼,惹到他不高興,讓他有機會再羞辱自己。
*
薛睿把麵買回來,走到車前時,意外看到紀封居然下了車。
他問了聲:“老板,您怎麼下來了?”
紀封冷聲回答:“我下來看看你買個麵能磨嘰多久。”
說完他上了車。
薛睿被呲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也上了車,把車開回酒店。
紀封坐在後座上,忽然問薛睿:“我看起來很像魔鬼之類的東西嗎?”
他問得突然,叫薛睿一時懵逼不知道如何作答:“……也沒有吧。”其實是有的!
“我看起來會讓你想要落荒而逃嗎?”
“……不會啊。”當然很多時候都會啊!
“那為什麼……”紀封的話一下頓在那。
他在差點說出“那為什麼許蜜語看到我之後像看到魔鬼一樣落荒而逃了”這句話前,及時刹住了口。
今天回酒店的一路上,他心情都差到快要爆.炸,因為他那堅持要守著出軌丈夫不放手、堅持要守在爛婚姻裡的母親。
剛剛在馬路對麵路過時,他無意間看到坐在麵店門外吃著麵的許蜜語。
真奇怪,因為母親不爭氣的煩躁心情,竟在看到她的一瞬裡就轉換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慨歎和見了鬼的不舒服。
他慨歎她看起來那麼軟弱不堪,竟比母親強許多,有勇氣走出糟爛婚姻。至於見了鬼的不舒服……
他想也許是因為自己之前不明就裡,以為她非要守著出軌男人不肯離婚,而對她說了句重話。
所以他特意下了車,等在那,打算趁今天剛好遇到、薛睿又被他支開不在身邊,去對她說點什麼。
比如之前覺得她活得很賤,那是他對她的誤會,這一點確實是他的不對。
可沒等說這些,她看到他的反應,就像見到蛇蠍魔鬼一樣,簡直避他唯恐不及。
真是豈有此理!他今天都還沒來得及嫌棄她呢,她倒先開始嫌棄他了。
紀封微眯著眼麵色陰沉地想:好,既然她這麼急著走什麼都不想聽,那他也什麼都不解釋好了。
反正看起來,他對她到底是怎樣的評價對她來說也沒那麼重要。
決定下好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越好像想通了,心裡卻越像慪下口氣似的,讓他有種不上不下的煩躁和難受。
他眯著眼睛抿緊了嘴巴看著車窗外許蜜語剛剛跑掉的方向,思緒一下飄散掉地想著,所以她今天是晚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