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蜜語紀 紅九 15165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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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蜜語下定和焦秀梅割裂的決心後,就徹底拉黑了焦秀梅的一切聯係方式。

但她不接焦秀梅的電話和短信,焦秀梅也很有本事,直接搜到了斯威酒店前台的號碼,通過前台去找許蜜語。

許蜜語第一次不知道前台叫她去接的電話是焦秀梅打來的。她跑下去接聽後,灌了一耳朵焦秀梅的咒罵。

焦秀梅罵她是白眼狼,罵她是兔.崽子,罵她白生了,豬狗不如,連親媽電話都不接。還逼迫她再準備二十萬,不然她就是黑了心肝、惡了心腸打算讓老許家絕後的壞種。

許蜜語聽著這些咒罵,心裡難過又麻木地想,但凡一個愛自己子女的父母,會這樣對他們的孩子說話嗎?所以她早該看清的,她不是什麼女兒,她隻是重男輕女家庭裡被父母洗腦養成扶弟魔的工具。不隻她,她的兩個姐姐也是一樣。

她在心裡苦笑自己,沒有及早認清這個事實。但她也很欣慰自己這一次沒有再被母親pua成功。她頂著潑頭潑臉的咒罵,穩住了自己,沒有妥協,她堅定地告訴焦秀梅:“我沒有錢,以後也不可能再給你搜刮到一分錢。老許家絕不絕後已經與我無關,你以後不要再找我,因為找我也沒用。你們從不把女兒當子女對待,從今以後我也不再需要你們這樣的父母。以後我們就各過各的吧。”

說完她就掛掉電話。

焦秀梅再把電話打到前台去,許蜜語請求前台的姑娘們幫忙,就說自己不在。

前台有個叫陸曉妍的姑娘,和柯文雪是關係很好的八卦姐妹。

許蜜語那個重男輕女的老娘,屢次三番把電話打到酒店前台來,要求許蜜語接電話掏錢養弟弟的事,通過陸曉妍很快傳到了柯文雪那裡,又從柯文雪那裡傳遍了整個樓層。

但這次,大家都沒有因此而笑話和排擠許蜜語。她們同情許蜜語,甚至還給她出各種主意,鼓勵她和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對抗到底。

“蜜語姐,說真的,這樣的家庭,你早就應該跟他們割裂關係了!重男輕女的家庭最容易pua女孩子,把女孩子養得畏畏縮縮沒有自信,最好一輩子都是聽話的扶弟魔,好任弟弟吸血一輩子!”

“對啊蜜語姐,這樣的家庭真的不值得留戀,從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孩很容易被男人騙的,因為從小缺愛,但凡有人對她好一點,對她說點好話,她就會恨不得對人家死心塌地掏心掏命!早從這樣的家庭裡出來,早解脫。”

“蜜語姐,我們現在真的能理解你了,為什麼你一聽到大家的肯定就很開心,因為這是你從小對愛的缺失造成的,而我們之前還利用它捉弄你笑話你,想想看以前我們做得真的不太好。你放心,這次我們就是你堅實的後盾,如果你母親再來找你麻煩,我們都替你出頭!”

許蜜語聽著這些七嘴八舌的安慰和主意,心頭前所未有的溫暖。

原來真正的被人關愛,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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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同事們說中了,焦秀梅果然很快又親自來酒店找麻煩了。

因為許蜜語不接她的電話還揚言和她各過各的,她惱羞成怒,一到酒店就開始不管不顧地大喊大鬨。

她在酒店前廳哭天搶地地大聲嚷嚷,扯開嗓子地訴說子女不孝,一邊拍大腿一邊捶胸口,逮著一個穿著酒店製服的人就問人家:你們酒店的員工白眼狼,你們管不管?你們的員工不養父母,你們是不是得給我這老人家主持個公道?

被抓到的人都被她的陣仗嚇了一跳,避之唯恐不及。

焦秀梅找不到酒店的人乾脆就改撲住店的客人,拉著人家的西服就哭訴:這個酒店你彆住了,太不像話,這裡的員工不孝順白眼狼,不養老娘!酒店也不給我做主,這樣的店就是黑店,快走吧彆住了!

大堂經理被前台服務員急急地呼叫過來,來製止焦秀梅的胡鬨。但他顯然低估了焦秀梅的戰鬥力。前廳被焦秀梅以一己之力鬨騰得烏煙瘴氣。

酒店來來往往的人漸漸開始圍攏過來看熱鬨。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看得嗤之以鼻。

大堂經理好言好語想請焦秀梅到辦公室去,有什麼話想說都可以到辦公室去好好說。可怎麼也請不動。

沒有辦法,他隻好叫來大堂保安,希望能把人先拉出去,不要影響到其他客人,也彆讓這出鬨劇丟了酒店的臉。

可是保安剛伸出手去拉人,焦秀梅就乾脆往地上一坐,還警告大堂經理和保安:“你們誰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躺這!我可有心臟病我告訴你們,給我折騰死了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大堂經理和保安全都犯了難,大堂經理甚至警告焦秀梅:“您再這樣鬨下去,我們真的要報警了!”

彆人聽了這話總要變得消停一下的。可焦秀梅不是彆人,她有足夠厚的臉皮和足夠強的戰鬥力來應付眼前的威脅。

“報!趕緊報!乾嚷嚷不真報的都是孫子養的!警察來了正好評評理,看看你們把我老人家逼得躺在地上,這乾得到底是不是人能乾的事!”

焦秀梅實在難纏,大堂經理隻覺得一百張嘴都說不過她。他使勁壓著脾氣,好聲好氣地問:“大娘,您打進門就說自己孩子不孝順,又說她是我們酒店的員工,我們問您她到底是誰,您又不肯說,這您讓我們怎麼幫您解決問題啊?”

焦秀梅看對方拿自己沒辦法服了軟,有點洋洋得意地一挑眉:“我當然不能著急說她是誰,我那麼快說她是誰,有用嗎?你們最多就是把人叫過來讓我自己解決。我必須得先把事態給你們搞起來,讓這些來來往往的人都關注起來,到時候你們不管都不行了!”

大堂經理震驚於焦秀梅看似有理有據實則無理取鬨的這番言論。他試探地問:“所以您是想讓我們怎麼幫您管呢?”

焦秀梅坐在地上,本來是撒潑的姿勢,一聽這話,立刻變得有些悠哉起來,還抬手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揚聲說道:“很簡單啊,你們得替我做主,把我孩子的工資直接打到我卡裡,不能再打給她,打給她她不養老娘,我一分錢都拿不到!”

大堂經理再次震驚於焦秀梅的胡攪蠻纏。她為了把女兒的工資直接打到自己卡裡,這樣跟酒店鬨,她就不怕酒店因此會直接開掉她的女兒嗎?

他壓下這些情緒,套焦秀梅的話:“好的大娘,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您的訴求了,那您現在可以告訴我您的孩子在哪個部門、叫什麼名字了嗎?”

焦秀梅覺得火候被她鬨得差不多了,該施的壓力已經施出去,於是說出了許蜜語的名字,“就是在你們酒店什麼行政層管收拾房間的那個!”

大堂經理立刻用對講機聯係客房部,希望能把當事人叫下來,順便把客房部能管事的人也派下來一個。

現在沒有一個稍有分量的人出來控製局麵,大堂這幕鬨劇很難收場。

很快那個叫許蜜語的客房部員工就下來了。從製服上看,居然還是個領班。一個五星酒店領班的母親,居然這麼上不了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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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蜜語接到通知後立刻趕往前廳。事態緊急,下麵大堂經理讓她彆管是不是員工電梯了,趕上什麼乘什麼,第一時間下樓到大堂最要緊。她晚下去一秒,酒店的臉就多丟了一分。

許蜜語趕緊衝去電梯區。所有電梯都在遵從墨菲定律,越是需要它們的時候,它們越是不得空閒怎麼等都等不到。

恰巧有人在行政層刷了VIP專用電梯。許蜜語顧不上其他,一邊對貴賓道歉,一邊請示他等下電梯到了,能否允許她也搭乘一趟下樓去,因為大堂那邊有急事需要她去處理。

好在客人比較好說話,點點頭答允了。

VIP電梯馬上就抵達了行政層。梯門一開,許蜜語抬頭間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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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封臨時有個會得回集團總部去開。他讓薛睿通知司機,十五分鐘後把車子開到酒店正門。

薛睿和司機通過電話後,詢問紀封:“老板,司機剛才跟我說,酒店大堂有人來找麻煩,正在鬨,看樣子十五分鐘後未必鬨得完,他讓我問問您,是不是把車開到地庫去,您從地庫上車啊?”

紀封皺眉,問薛睿:“有人來鬨事?打聽一下,什麼人,為什麼鬨事,我要知道斯威酒店到底還埋著什麼隱患。”

薛睿立刻打聽。兩分鐘後,他高效地帶回了答案給紀封:“老板,來鬨事的居然是許蜜語的母親。”頓了頓他又問,“所以老板,我們十五分鐘後是從地庫出發嗎?是的話我這就讓司機把車開到地庫去。”

紀封卻一把拎起西裝外套邊走邊穿。

薛睿愣住,提醒紀封:“老板,不是十五分鐘後出發嘛?”所以你現在就往外走是怎麼個情況啊?

“現在就走。”紀封走進電梯,係上西裝扣子,兩手抄進褲子口袋裡,對趕上來的薛睿一抬下巴,“刷卡。去一樓大堂。”

“啊?”薛睿疑惑了一聲。

“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紀封麵無表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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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蜜語抬頭間就是一愣。

電梯裡正站著紀封和薛睿。紀封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副冷淡閒適的樣子。

她怔怔地看著他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好心客人還在幫她向紀封說話:“她有急事要去大堂處理,想搭乘一下我們的VIP專用電梯。”

許蜜語忐忑地看著紀封,怕從他眼睛裡或者臉上,又看到那種叫人無地自容的嘲諷或者嫌棄。

但叫她意外的是,紀封這次看向她時,竟沒有那些讓她想挖個地洞躲起來不要被他見到的表情。他隻是有點不耐煩地催了一下:“不是有急事嗎?還不進來,要站在門口發愣到什麼時候?”

許蜜語趕緊邁進電梯裡,局促間不知怎麼就向紀封鞠了個深躬。

直起腰身的過程中,她好像聽到哧的一聲輕笑。

就好像在笑她這舉動傻乎乎似的。

可抬起頭時,卻看到紀封臉上毫無表情。這讓她覺得自己剛剛耳朵裡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電梯很快直抵一層。

電梯門一開,許蜜語就聽到從大堂那邊傳來了熟悉的叫嚷聲音。

她的心往下重重一沉。

走出電梯時她看到了大堂裡事發點的全貌——焦秀梅坐在大堂中間的地上,拍著大腿地哭慘又哭窮,順帶著咒罵一手養大的女兒白眼狼不肯給她養老。

許蜜語看著焦秀梅,看著圍在焦秀梅身邊看熱鬨的一圈人,想著在她身後從VIP電梯裡走出來的幾個人,他們也看到了前麵的這幕景象。她臉上騰地著起了火。

她又氣惱又羞慚,好像人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丟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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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蜜語一出現,焦秀梅撒潑的功力直接又遞進了一級。

許蜜語在很多目光注視下,上前去拉焦秀梅,想把她趕緊拉走,儘量減少丟臉程度。

可是焦秀梅不如她願。焦秀梅反而一把搭住她手腕,緊緊握住,指著她就像對圍觀的人展覽著什麼物件一樣,苦口婆心地哭訴:“就是她!我生下的白眼狼,我把她從小養到大,不短吃不短穿的,還把她供上了大學!家裡四個孩子,就她一個人是正正經經的大學生,我得多不容易啊我!現在她翅膀硬了,賺到錢了,就不管家裡老娘了!你們大家都給評評理啊!”

許蜜語能感受到周圍人看戲似的看向自己。

她知道焦秀梅煽情的假話誤導了大家。放在以前她就由著焦秀梅去胡說了,她不會爭辯什麼。但現在她的想法和信念都已經變了,她不想自己的人生再這樣被焦秀梅顛倒黑白。

她深吸口氣,字字有聲地反駁焦秀梅胡攪蠻纏的話:“事實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根本沒你說的那麼偉大!恰恰相反,大學明明是我自己堅持要上的,學費也是我自己想辦法申請的助學貸款,生活費更是靠我自己勤工儉學做兼職一點點掙的。要不是聽說大學生畢業後賺的多,上學期間也不用你來給我掏學費和生活費,這個大學我根本就讀不下來,我早就被你拉去打工或者嫁人換彩禮了!可現在這些到了你嘴裡,怎麼就變成是你辛辛苦苦供我讀書了?”

焦秀梅被反駁得愣在那。她像不認識許蜜語了一樣,因為這個老三變得和以前實在不一樣。以前隻有她罵她的份,她就算不情願也不會真的反抗。她這個當媽的早就把三個女兒的性格塑造得可以任由她手拿把掐。

許蜜語看著焦秀梅,曾經對親情的渴求已經在她心裡徹底乾涸,她現在隻想趕緊讓這出鬨劇收場。她發狠地拉起焦秀梅想把人拖出酒店去。

可焦秀梅回過神來,奮力掙紮。顯然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她得讓自己這個白眼狼女兒接受更多外界的審判,她得徹底地銼掉她不知從何時生起的銳氣,狠狠打壓掉她不知受誰慫恿而萌生出的叛逆心思,她要讓她深刻認識到她自己的錯誤,從此再也不敢反抗、再也不敢和她的母親作對。

這邊的兩個人僵持不下,那邊響起了腳步匆匆。皮鞋硬底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啪嗒啪嗒地走近。

隨後是斷喝一聲:“鬨什麼?有完沒完?這成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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