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嘴刁紀先生
許蜜語回到行政層後,很快就重新進入了工作狀態。
一切好像和之前沒有什變化,但一切又都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是由內而外的。她看待問題、看待自己,都變得和從前不再一樣。
她想感謝紀封,在他那裡時,她養成了讀書學習的習慣。這個習慣在她離開頂樓後也延續了下來。
現在白天她上班,晚上回到宿舍她吃過晚飯就會拿出書來看,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提升自己。
她越發發現讀書除了能讓人長知識以外,還能長人的底氣。以前她過得渾渾噩噩,怯懦沒有自信,對任何人也不敢拂他的意對他說聲不,一天天地過下去,也茫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但現在,她好像有了逐漸清晰的目標。
從前她隻想著過一天是一天,能活下去就好。當下她的想法改變了,她想怎麼能活得更好一點,更像個人一點。
事業上要更努力一些,做出點成績,生活上也要硬氣起來,不再為娘家吸血而活,也不再為得到彆人的肯定和稱讚而活,她要從現在開始為自己活,做她自己。
有了目標就有動力。她一直到了人生裡三十歲的時候,才突然有了力量發憤圖強起來。
光讀書已經滿足不了她的求知欲,她私下找了學院派的線下培訓班和線上網課,雙管齊下地進修學習。
本以為把日子安排得這樣滿滿當當會很累,可她沒想到,自己的精力居然比做學生時還要充沛。有了明確的人生目標後,她連滴著小雨的天空都覺得很藍,她覺得自己現在每天都過得特彆有奔頭。這樣的日子再滿當也不會叫人累。
她很少再去想頂樓上的事情。她知道那裡相對於她來說,是另一個她無法企及的世界,一個於她並不真實的世界。那樣的世界離開了就放下它,彆再去多回想一些細節。
比如今年的秋雨季拉長了陣線不肯輕易撤退,秋雨季裡的雨也不肯輕易中斷。這樣持續陰綿的雨天裡,紀封的失眠最近到底好了沒有,他到底睡不睡得著覺?
——這些憂心她隻想了一下就讓它掀過去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像紀封幫不了她一輩子,一切還得靠她自己自救、自立和自愛。她也同樣幫不了他的睡眠一輩子,他總要想到他自己的入睡辦法才行。等他以後結了婚有了妻子,就該會由他的妻子給他讀英語讀上一輩子哄他入睡了。
而她?她沒有那麼重要,不是非要她讀英語給他聽才行。過去她不給他讀英語的那麼多年的秋雨季,他不也都好好地活過來了嗎?所以他失眠這件事還輪不到她去為他杞人憂天地擔心。
就這樣,她打算把頂樓的人和事都放下了。
隻是柯文雪她們都很好奇,總是不斷地想跟她打聽頂樓上的事。
她們總是躍躍欲試地想知道,她和頂樓的那位紀先生,那個拒人千裡、連酒店管家都不許進房間的紀先生、那個對所有人都冷淡排斥、一張好看的臉上總是布著嘲諷嫌棄的紀先生,她和他到底是怎麼相處這麼多天的,她是怎麼做到在那個肉眼可見很不好相處的紀先生眼皮子底下,從容進出頂樓套房而沒被他提前轟出來的。
而她在上麵待這麼多天後,再下來時居然沒有缺胳膊也沒有被打斷腿更沒有得上心理疾病,甚至還變得神采奕奕、眼神有光起來,這些現象通通都不太科學。
“所以蜜語姐,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出入虎穴卻毫發無損?”
許蜜語聽完柯文雪她們的打探和質疑,笑起來。
她笑著告訴柯文雪她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一部分關於紀先生的描述,是謠傳。”
柯文雪立刻問道:“說紀先生不好相處,是謠傳?”
許蜜語淡定搖頭:“不,這部分是真的。”
“……”柯文雪和一眾姑娘一起噎在那。
“但說他可能會把人弄缺胳膊打斷腿,這個是謠傳。”許蜜語又說。
“那他說到底,還是個好人呐!”柯文雪再次做出判斷。
“這個麼……倒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容易給人弄出心理疾病這一點,還是很真的。”許蜜語補充道。
“…………”
這一波三折的反轉噎得柯文雪她們已經快要忘了自己剛剛到底在對什麼事好奇來著。
緩了一會,柯文雪說道:“蜜語姐,我現在覺得這位紀先生,他更可怕了!!雖然他不動手,但他靠精神就能摧毀彆人!”她拍拍胸口說道,“還好你內心強大哇,全須全尾也沒得精神疾病地回來了。你放心,以後我們齊心保護你,一定不讓那位可怕紀先生再有機會把你給召頂樓上去受毒.害!”
許蜜語知道柯文雪這話多半是有些誇張的口號。但她還是有點感動地說了聲謝謝。
不過頂樓“毒.害”倒是馬上就來了。
第二天,許蜜語正上班的時候,辦公室裡忽然來了薛睿這位不速之客。
聊上兩句後,許蜜語知道薛睿這趟下樓來,是專門來找她的。
至於原因——
“蜜語姐,我想找你幫個忙。這幾天紀總持續性失眠,我給他篩選了好多讀英語像念經的人,也沒能給他念睡著,紀總說他們讀英語讀得讓人煩躁,完全不催眠,他把人全給攆走了。最後實在沒辦法,就還是得來找你幫忙了。”
“……”許蜜語想,合著她讀英語全世界最催眠是嗎。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可是我現在回到行政層正常上班了,恐怕沒時間隨時上去催眠那位挑剔先生。”
許蜜語說完這話內心小小一驚。
她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大了,都敢這樣說話了。
不過這樣把自己心裡真正想法調侃著說出來,感覺還真是不錯。
薛睿連忙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根精致的錄音筆,遞給許蜜語:“這個問題我們也想到了,所以蜜語姐,你不用親自上去,你就在這裡麵錄一些你讀英語的音頻,就可以了!”
許蜜語睜大眼睛接過錄音筆。
還真是有辦法的頂樓VIP大佬,看來失眠也沒把他變傻呢。
*
晚上許蜜語回到宿舍,往錄音筆裡錄了好幾個小時的讀英語音頻。
第二天上班時,薛睿下樓來把錄音筆取走了。
取走沒有半個小時,薛睿就興奮不已地又下樓來,告訴許蜜語:“紀總終於睡著了!蜜語姐,你真是能讓紀總睡覺的獨門神兵利器!”
許蜜語聽了笑著搖搖頭。
希望能靠著她讀英語的音頻睡著的紀封,就此消停下來。希望他們之間不要再有什麼交集。
她總有一種感覺,那是屬於女人的直覺。她覺得再和頂樓有什麼關聯,不斷地牽扯下去,會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至於到底會怎麼危險,她也說不清。但她隱隱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邊界,他的邊界在上,她的邊界在下,上下兩個不同邊界非要跨域相交,是很牽強和違背規律的事情。
違背規律,會有什麼好結果?
所以她希望自己和頂樓那人之間,可以不再有什麼特彆聯係。
隻是她的心願沒能達成。雖然紀封睡覺方麵不用愁了,但他在吃飯方麵又有了新的幺蛾子。
起先是許蜜語在工作閒暇聽到柯文雪和大家聊八卦:“我聽李昆侖說,咱們酒店餐飲部最大那尊佛要退休回家休息咯。”
尹香問她:“最大那尊佛?誰啊,陳大廚?”
柯文雪點頭:“對,就是陳大廚,據說是覺得身體吃不消,顛不動大勺了,死活不想再乾了。”
尹香說道:“身體原因,那還真是強留不住。不過我們餐飲部其他大廚手藝也都不錯,陳大廚回家就回吧,應該對酒店沒什麼特彆影響。”
柯文雪搖手指:“nonono,那是陳大廚離開對你沒什麼影響,對有的人影響可大了去了!”
其他人連忙探問對誰有影響,怎麼就大了去了。
柯文雪手指向上戳,說道:“你們忘了頂樓那位尊貴紀先生了?”
許蜜語之前一直在低頭翻單子,聽到這裡不由抬了抬頭。
“那位尊貴的VIP中P的紀先生,我聽說他之所以長期住在我們酒店,就是因為陳大廚的手藝。據說他嘴巴叼得要死,除了陳大廚做的菜他能吃,剩下誰做的他都不吃。尤其是陳大廚拿手的鹵牛肉——聽說紀封曾經號稱,吃過陳大廚做的鹵牛肉以後,世上再也沒有第二人能把鹵牛肉送進他嘴裡,除非那人是神仙。”
許蜜語靜靜聽著,微微一怔。
但他吃了好些自己做的鹵牛肉,還好像很愛吃的樣子?
她豈不是成了神仙了?
“所以現在,陳大廚退休了,這位紀先生恐怕也得退房走人了吧?”尹香問道。
柯文雪點點頭:“八成是,畢竟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下的理由了。我聽李昆侖說,這兩天陳大廚忙著交接都沒掌勺,樓上的飯菜都是彆的大廚做的。然後那位挑嘴的紀先生,真就挑剔到一口都吃不下。李昆侖說,好好的一個人,帥帥的酷酷的,現在愣是給餓得有點形容枯槁那個勁兒了,真是怪慘的!”
其他人也都嘖嘖起來,跟著說可不是麼,飯都吃不下,可真夠慘的。
許蜜語立刻被這話給渲染得也要覺得那位紀先生有點慘了。
羅清萍在一旁開了口:“慘什麼慘,你們被資本家洗腦了吧?送他跟前的是山珍海味,他自己不吃能賴誰?你們一個個吃著鹹菜蘿卜的,還替吃螃蟹龍蝦的瞎操心,真是閒的。”
許蜜語立刻清醒過來。
可不是麼,用得著她這下域平民替上域VIP操心嗎。還真閒得慌不成?
她收心繼續乾活。
一切都平靜如常。
隻是到了下班的時候,許蜜語剛打卡準備回宿舍,就讓薛睿又給劫住了。
薛睿臉上的祈求比上次下來求音頻的時候還濃還鬱:“蜜語姐,不好意思,還得請你再幫個忙!”
許蜜語問他需要幫忙的是什麼事。她心裡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知道是什麼事——紀封應該是讓薛瑞來傳話幫忙做些鹵牛肉吧。
她抬眼,聽著薛睿蠻過意不去地對自己說道:“就是……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去買幾口鍋?”
“……”
許蜜語萬萬沒想到,要求麼,居然是這樣的要求。
*
架不住薛睿眼底的祈求實在太過濃鬱,又想到平時這個助理一直挺照顧自己,也總是在紀封對自己發嘲諷病的時候及時插話岔走話題,許蜜語答應了薛睿的請求。
薛睿帶著許蜜語上了紀封的車,那輛氣質和價值都相當不菲的勞斯萊斯。薛睿交代司機開往一家會員製的購物超市。
許蜜語坐在車上不由想,如果這輛車子知道自己這一趟是去運鍋,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大材小用的不開心。
到了超市,薛睿徹底展現了當代精英男生活方麵的白癡。什麼鍋他都要許蜜語上手去選,而且一再地強調:“蜜語姐,一定選一個你握著順手的哦!”
許蜜語隻好按照自己順手的手感選了一整套的鍋具。
買完了鍋,許蜜語以為任務已經結束,他們可以打道回府了。
沒想到鍋買完了,薛睿又帶她買起了米買起了菜,還買了肉和各種調味料。
許蜜語看著滿滿一推車的東西,忍不住問薛睿:“這是打算要開火嗎?你這都是給自己準備的還是給紀先生準備的啊?”
她這一問沒想到把薛睿問得支支吾吾:“都不是……”
頓了頓後,他幾乎有些訕笑地說:“……是給你準備的。”
“……???”許蜜語呆住。
怪不得都要可著她順手的買呢。
許蜜語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地問:“是想讓我掌勺做飯給你們紀總吃?可是你們紀總不是隻吃陳大廚做的菜。”
薛睿連忙解釋道:“目前紀總除了能吃陳大廚做的飯菜,就隻能吃你做的鹵肉。但是陳大廚被彆的酒店挖走了,紀總他兩天都吃不下飯了。”
“挖走了?”許蜜語疑惑問道,“他不是退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