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有一點欣慰
聽著許蜜語的問話,大姐夫不耐煩地接茬:“老三你彆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所以當然是你去找聶予誠說說,彆老找我和你大姐的麻煩。我們可是一家人,我和你大姐因為你被穿小鞋,你得替我們出頭去啊!”
許蜜語笑了,笑容裡滿滿都是嘲諷。
“你讓我去找聶予誠?我憑什麼呢?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我憑什麼讓聶予誠還聽我的呢?而你又憑什麼對我提出這種可笑又無恥的要求呢?”
大姐夫一拍桌子:“這有什麼可笑無恥的?好歹你和聶予誠在一個被窩裡睡了那麼多年,就算離婚了也肯定還是有點情分在的,當初你們鬨離婚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聶予誠對你還是有感情的。所以今天這事啊,還就得你去找聶予誠給我們做說客了。”
許蜜語心裡充滿冷笑。是,對她還有感情。有到轉身就娶了三過他們的人。真是好深的感情。
身後傳來一點報紙抖動的聲音。許蜜語沒理會,專心應對在對麵兩位“親人”身上。
薛睿聽前麵那男的說話已經到了快要忍不了的程度,尤其當聽到什麼一個被窩裡睡了那麼多年,他忍不住小聲說了句“齷齪”。
身旁傳來報紙揉搓聲。他扭頭看,發現紀封兩手捏著報紙的地方,已經把報紙捏皺了。
他頓時明白紀封聽不得把男女之間的事描述得這麼齷齪。
下一秒他聽到許蜜語對她的大姐夫冷聲地說:“你說話乾淨一點!還有,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使喚我?你以為你是誰?”
她大姐夫被她懟問得臉上一下變了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了。
薛睿緊繃起肌肉,打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但他剛把肌肉繃起來做好幫忙的準備,驀然發現身邊好像有一股不容忽視的緊張力。
扭頭看,紀封居然也是一副準備好了的樣子,他今天上身隻穿了襯衫沒穿西裝外套,眼下他的手臂已經把襯衫衣袖脹脹鼓起。
薛睿在心裡感歎。不是奇葩一般激不起紀封的多餘情緒。看來許蜜語的親戚真是有夠奇葩。
許蜜語的大姐及時按住想要發飆的大姐夫。
她對許蜜語和顏悅色地商量著說:“老三啊,要是聶予誠那裡你幫不上我們倆的忙,那我們在旅行社的工作也真是乾不下去了。我看你現在混得相當不錯,這剛多久啊,就已經當上主管了。要不然,你使使門路,把我和你大姐夫也弄這個酒店來上班吧!”
她頓了頓,向前探身湊近許蜜語些,表情也變得有些神秘和曖昧:“聽媽之前的意思,你領導和你之前可能有點什麼曖.昧,你跟你領導吹吹耳邊風,應該不難!”
薛睿聽到這差點把手裡報紙都扔了。
許蜜語明明是被她之前的領導差點揩油,怎麼到她母親嘴裡就成了有利用優勢的曖.昧?真是離了大譜了!而這個大姐看起來居然和她母親是一樣的觀點,覺得男人對妹妹的曖.昧心思都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天下怎麼會有這麼不著調的母親和姐姐啊!
他扭頭看了眼紀封,發現他的臉竟然拉得快有兩米長,報紙邊緣差點快被他摳碎了。
薛睿想,看來紀封比他還不愛聽這種話呢。
許蜜語聽完許蜜子那句話,心灰意冷地轉頭透過大堂的落地玻璃看向外麵。
紀封和薛睿看著她驟然轉過來的側臉,趕緊都向上提了提報紙,擋住自己大半張麵孔。
酒店外麵是茂盛的綠植,綠植中間盛開著鮮花,還有一口不間斷噴著水柱的噴泉。這些景色沐浴在陽光下,乾淨又充滿活力。這是許蜜語最向往的生活狀態。
她看著外麵,歎了口氣。然後她笑起來,笑得很好看,但笑容裡充滿無力和嘲諷。
陽光透過玻璃,斜斜照在她的側顏上。她的長睫毛微微抖動,眼底似水般氤氳著看透世事的一點滄桑。鼻梁高高的,切割出陽光帶來的光與影,唇角翹起的弧度,像一盞燈的開關,用笑容點亮整副麵龐。
眼下這副笑容和她平時的笑容相比,更有一種快要破碎卻又堅強挺住的獨特美感,吸引人的視線,叫人移不開眼神。
薛睿低頭找手機,想把許蜜語這個角度的笑容拍下來。這是老天爺喂到他嘴裡的構圖,拍下來都可以拿去混個攝影野獎。
但他一轉眼神,意外看到紀封正直直地看著許蜜語的側顏。
他立刻有點興奮,這次他的審美終於和紀封達成了一致,看起來他們都在覺得許蜜語的笑容很美。
許蜜語的無端發笑讓大姐大姐夫雙雙發毛。
許蜜子對許蜜語問:“老三,你在那笑什麼呢?說實話我和你二姐都覺得你現在變得真有點太不像樣子了,你是受什麼刺激了嗎?怎麼一下對爸媽、對姐姐弟弟,全都六親不認的!你說你不管我們不管父母,也行,我們認了;但你連蜜寶都不管,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竅了,他可是咱老許家的獨苗和指望!哎老三你聽沒聽見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在那陰陽怪氣笑什麼呢?”
許蜜語轉回頭,還是那樣地笑著,對許蜜子說:“我在笑,當我跳脫出原來的自己,站在外麵看著我和你,我們這所謂的‘家人’關係,我忽然發現那個人曾經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的原生家庭真的就是一灘爛泥,而我卻要在爛泥裡找存在感、找認同和關注,我真的是有夠缺愛的。”
薛睿聽著這話,轉頭看眼紀封。他好像聽得很專注,已經把報紙徹底放下了。
坐在他們前麵的許蜜語頓了頓後,收起笑容,正色說道:“謝謝你們,大姐、大姐夫,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們。謝謝你們和焦女士的自私,讓我下定決心從今天起,更要好好愛我自己。你們以後,凡事靠自己吧,如果下周你們真的失業,請你們自己去找活乾,不要再聯係我,我不會再接你們的電話,也不會再幫你們任何忙。你們不要企圖學焦女士,想通過找我麻煩逼我妥協,你們隻要敢這麼做,我就敢加倍奉還,到時一定是你們比我更加不好過。以上我說到做到。”
曾經她希望拉許蜜子和許蜜男一把,想讓她們也從重男輕女家庭的洗腦魔咒裡清醒過來。
但現在看,已經沒有必要了。她們儼然已經成為了和焦秀梅一樣自私的人。
從小到大,她都覺得大姐二姐比她過得好,因為父母更疼愛她們。
可如今重新回頭去看,大姐二姐真的過得比她好嗎?其實不是,她們隻是顯得過得比她好,因為她們無條件接受洗腦。
不像她,她雖然看起來懦弱,但其實她一直都有在無聲而微弱地反抗,她想要得到和弟弟一樣的公平,她想要讀書,她必須要讀大學。從小到大因為這些反抗,所以她才格外不被父母待見。到此刻她驚喜地發現自己原來沒有那麼不堪到底,因為她骨子裡從來沒有放棄過想要自救,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和方向。
而大姐二姐,她們接受一切,她們在讓自己變成和焦秀梅一樣的人——受重男輕女思想壓迫長大,而後自己也成為重男輕女的人。曾經受害,然後變成一樣的加害者。
許蜜語原來覺得自己可憐,但她現在覺得大姐二姐才真正可憐。她們不僅可憐,還不自知。她們心甘情願被家裡壓榨做扶弟魔,還要覺得從扶弟魔魔咒裡走出來的她是個大逆不道的另類。
她們在漸漸變成又一代的焦秀梅。
許蜜語慶幸自己從這樣的家庭裡逃出來了。她自救成功。可是眼前大姐好像將永遠執迷不悟下去。
那就算了,索性以後彼此一刀兩斷,各過各的人生吧。
許蜜語把話說清楚後,打算起身離開。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於是她沒急著站起來。她看著許蜜子和大姐夫嚴肅說道:“還有,我從家裡那攤爛泥掙紮出來,掙紮到現在這個職位,不是靠和誰曖.昧換來的,請你們以後說話有點素質也留點口德。”
她說完這些話立刻起身,不去看許蜜子和她丈夫驟然變掉的臉色,不理會他們即將要對她展開的荒謬譴責。
她站起來就向後轉身,準備回大堂繼續工作。
可是剛轉過身她就不由愣住。
她看到角落那桌,剛剛過來時被舉起的報紙已經放下去了。而在那裡坐著的人,居然是紀封和薛睿。
她看著紀封,想到剛剛許蜜子對她說的關於和領導之間有曖.昧的話,一下子渾身難受起來。她和馮凱鑫這個垃圾原領導之間沒有任何曖.昧。但她和紀封這個現領導、現老板之間……卻曾有過意外的一夜情,而且她當上主管也是紀封提拔的她……紀封會不會因此而誤會是在說他??本來他最近就一直在懷疑她有意勾引他,現在這麼一搞,她好像更說不清了……
她整個人都窘迫極了,連忙收起眼神,手捏著衣角,腳步加快地從他們旁邊小跑著離開。
大姐大姐夫被許蜜語剛剛和他們做決斷的狠厲氣場震到了,震得他們一時沒敢胡攪蠻纏下去。他們終於確認,許蜜語再也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他們現在已經惹不起她了。
他們憤憤不甘地看著她的背影胡亂罵了幾句“我看她就是瘋了,六親不認的混蛋東西”後,也隻好怏怏地離開了。
咖啡廳裡隻剩下紀封和薛睿兩個人。
薛睿看著紀封也轉頭看向大堂的落地玻璃外,看著許蜜語剛才曾經看過的外麵景色。他的嘴角似乎還微微翹了起來。
他好像有點沉入自己世界的樣子。
薛睿審時度勢,考慮著到底要不要打破紀封的世界。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老板?”
“嗯?”紀封留個側臉給薛睿,看著外麵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您手機震動好半天了,是您母親打來的……”
紀封轉回頭,垂眼看了下,放在桌上的手機正在不依不饒地震動著。
他有些意外今天他居然沒有感知到這麼強烈持久的震動。
他把電話接通,耐著性子聽母親在另一邊對他說事情。
聽完掛斷電話,一轉頭他就迎上了薛睿兩個黑洞似的、充滿探索欲的眼睛。
“老板,您剛剛看著外麵,在想什麼啊?我看您好像在笑呢!”
紀封冷眤他一眼,麵無表情道:“再這麼八卦,我就把你送去剛才他們說的那家亂七八糟的旅行社。”
薛睿立刻噤聲。
紀封起身,告訴薛睿:“上樓。準備一下,等會我得出去。”
薛睿趕緊收拾東西跟上去。
電梯裡,紀封看著不斷跳躍著的層數想著薛睿的問題。
剛剛他看著外麵,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