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哈哈大笑,沒鬆紀封的手,還用另一隻手來拍紀封的手背:“哎呀,小紀,難怪強哥說你是個爽快人,不錯不錯,真是不錯!”
他說一個不錯拍一下紀封的手,許蜜語和薛睿在一旁一起提住一口氣。
許蜜語覺得今晚強哥和張山對紀封的熱情都來得有些怪怪的。她視線逡巡,找到李翹琪。李翹琪正坐在對麵男同學那邊抿嘴笑著看向這邊。
許蜜語衝她指指手機,然後低頭打字:強哥和張三是不是有點過分熱情了?你讓他們過來敬酒說話的?
很快李翹琪的回複跳進手機屏幕: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就口頭慫恿了一下,落實到行動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放心,不會把你老板灌多的,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強哥張三他們可能會從你老板身上挖出點什麼來呢~
許蜜語抬頭看向對麵的李翹琪,李翹琪衝她眨眨眼睛。
許蜜語疑惑想著他們能從紀封身上挖出點什麼來呢?
思緒被張三的聲音拉回。接下來張三依然沒有放開紀封的手,他還一邊說話一邊拍一下,也絲滑地進入了推心置腹模式。
“小紀啊,強哥跟你說了吧?當年我們全都特喜歡蜜語。你啊,現在能跟蜜語一起做同事,你可真有福!”他用力地拍了紀封的手一下。
許蜜語跟著膽戰心驚了一下。她很奇怪紀封居然又忍下來了。
“蜜語她可是我們班最美好最賢惠的女生,她什麼都會,真的什麼都會,光語言就會好幾樣;她還謙虛,不覺得自己會。她心眼還好使,不管是誰的忙她都願意幫。但她有時候就是太善良了,搞得我們一個個都忍不住自作多情,總覺得她願意幫我們、用特真的眼神看我們、對我們一笑起來那麼好看,是對我們有好印象。”
張三說著說著不好意思一笑,又拍紀封的手一下。
紀封之前一直忍著被人碰觸和拍手的不適。這時他卻被拍得心中一動。好像他和張三,和他們班那些男同學們,在這一拍中產生了某種共振一樣——那種認為她一定是對自己有什麼想法的共振。
“直到後來我們才發現,蜜語她的眼神也好,她的笑也好,那是她專有的女人味,天生的那種。她也沒有引誘誰,其實是大家對她心動了,就千方百計幻想她也對自己有好感、一笑一顰是在引誘自己。男人嘛,十有八九都有這種感情妄想症,你懂的!”
“……”紀封垮著臉,一點不想懂。懂的話好像就得承認自己得了感情妄想的病。
“小紀啊,”張三又拍拍紀封的手,語氣變得十分感慨,“三哥有句心裡話現在很想說,像蜜語她這樣的女人,誰能得著那就是誰的福氣。可惜啊,我單身的時候她結婚了,現在她離婚了我又結婚了。我但凡現在單身我都一定要追她!”
許蜜語在一旁聽著這話,驚得立刻嗆咳起來。
張三說完又重重拍了紀封的手一下。
許蜜語嗆咳得更厲害了。
她在心裡大聲直喊救命,這一下怕是要撩了紀封體內炸.藥.包的引線了。
可紀封居然連這一拍,也忍下了。
不僅許蜜語看呆,連薛睿在一旁也看呆又看呆。他沒想到紀封能這麼一再地打破他以往堅如鋼鐵般的原則,他居然可以忍受在短時間內被不同的人一碰再碰。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有了這麼巨大的改變。
紀封忍下這記手背上的重拍,看著張三,淡定地問:“您跟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
張三立馬哈哈大笑起來,拍著紀封的手背說:“哎呀呀,被你發現了!不瞞你說啊小紀,我們都覺得你這個能來給蜜語一起過生日的同事,不像是一般的同事,所以他們派我和強哥來試探試探你的底,看你是不是喜歡我們蜜語。”
許蜜語嗆得差點要窒息。她今晚總算知道,不喝水靠空氣也能嗆死人。
聽了張三如此大膽肆意的話,紀封不動聲色地問:“那你們,試探出來了嗎?”
張三搖頭:“你太深,我試不出來。我前邊那位強哥說他也沒試出來。”
紀封挑挑眉。
張三忽然又問:“我多嘴問一句啊,兄弟你結過婚沒有?”
許蜜語在一旁製止:“三哥你就彆多這句嘴了。”
張三一擺手讓她彆插話:“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對話,去,彆搗亂。”
“……”許蜜語想,也難怪她的同學們連冷酷霸道的紀總都拿捏住了。她是真的插不上他們的話。
張三看回紀封,等他回答。
“沒有。”紀封給出的答案簡潔明了。
“啊。這樣啊。那你屬實屬於晚婚一族了哈。”張三頓了頓,話鋒一轉又問,“那你在你們單位具體做什麼工作啊,和蜜語的收入差距大不?”
許蜜語立刻製止:“三哥,彆打聽了!你喝多了,再問就是胡說八道了。”
張□□駁她:“喝多才能聊真話啊,彆搗亂,聽話。”他像哄小孩似的打發許蜜語,打發得許蜜語變得很許無語。
紀封卻沒有回避問題,告訴張三:“我做管理工作。我和她的收入,”他抬眼看著許蜜語,說,“應該差得還挺多的。”
“啊。這樣啊。那你是個實實在在的黃金單身漢了,真要談婚論嫁的話,興許看不上我們離過一次婚的蜜語哈?那可能是我們想多了。唉,唐突了唐突了!算了不談這個了,不管怎麼說,來了就是朋友,來小紀,一起走一個!”
他給自己和紀封倒滿酒,他自己倒白的給紀封倒紅的,隨後一碰杯,他先一飲而儘。
許蜜語和薛睿眼睜睜看著紀封沒有拒絕,也把酒杯裡的紅酒一仰頭乾掉了。
他們震驚的閾值已經被紀封今晚一次次的不同尋常越拉越高,他們已經震驚得都不太會震驚了。
接下來那些男女同學們不停過來敬酒。紀封如果露出一點猶豫神色,同學們就會說:今天是蜜語生日,是她的好日子,不能掃興。
紀封於是真就不掃興,一杯杯酒全都喝下去了。
許蜜語有時在一旁想給他擋酒,擋著擋著紀封的酒沒少喝,她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最後大家都喝得頭脹腦熱,情緒亢奮,彼此也變得格外地不把任何人當外人起來。
臨近午夜十二點時,李翹琪提議,在這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刻,大家再一起祝福許蜜語一次生日快樂。
於是所有人圍在一起,高舉酒杯,齊聲高喊“生日快樂”。
許蜜語燦爛地笑著。她笑得眼睛裡又濕又熱。
三十一歲了。雖然都說三十而立,但她其實是在三十一歲時才真正學會獨立。她預感今天會是她人生中一道清晰的分水嶺,從今天起她未來的人生會進入到一個新的裡程。
她喝下被祝福的這杯酒,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快樂,也覺得未來很有希望和奔頭。
碰完這一杯後,時鐘劃過十二點。是新的一天了。
李翹琪走過來撞撞許蜜語的肩膀,對她眨著眼說:“你老板嘴真夠硬的,我們都以為能趁著喝酒從你老板那套點話出來呢。”
許蜜語頭暈暈地有點懵:“套他什麼話?”
李翹琪看著她,歎口氣,搖搖頭:“你老板嘴硬,你遲鈍,你們可怎麼辦啊。”
許蜜語暈懵懵地還想再問,李翹琪已經被彆的女同學叫走。
時間有點晚,有幾個家裡有小孩的女同學不得不回家了,李翹琪給她們挨個叫了車送她們走。剩下的人還沒喝儘興沒舍得散,又三三兩兩地聚堆繼續喝和聊。
許蜜語拄著發暈的頭,坐在桌邊默默緩神。
紀封沒去其他地方。他就坐在她身邊,一直側頭看著她。
今晚是他人生裡喝得最多的一天,比上一次在“夜遇”時喝得還要多得多。
他已經暈得看人都快要重影。可是看許蜜語時,卻還是那麼清晰明了。
就像她已經印在他眼睛裡了似的。
想到剛剛不隻一個她的同學過來跟他說,她有天然的一種女人韻味和人格魅力,能讓人對她泛起心動,同時也對她犯起感情妄想症——明明是自己喜歡上了她,卻要一廂情願地妄想是她喜歡了自己。
紀封心頭猛地一跳。
他是不是也是這種感情妄想症的患者?
一直以為她在有心無心地勾引他,可其實她並沒有,原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會錯了意。
這樣,倒顯得是他在意她太多、多到有點自作多情似的。
這反轉讓他在酒精蒸騰中湧起不甘心。她憑什麼無辜?把他弄得都已經開始上鉤了,才讓他發現她居然真的不是在有意勾引他。那他到底是怎麼上她鉤的?
所以她沒有引起他的注意,是他自己太注意她了嗎?
憑什麼最後推導出的,是這麼個結果?
這結果讓他不甘接受。於是在他平靜外表下,醞釀起無聲卻洶湧的燥氣和不痛快。
他帶著這些無聲又洶湧的情緒,在一旁靜靜看著她。
看著她拄著頭閉著眼休息。看著她睫毛微動,鼻息隱隱。看著她白皙皮膚好像被燈光鍍上了茸茸輪廓。
看著她忽然被手機的震動驚醒。
看著她翻開手機,頁麵跳進一條信息。
酒精助長人的肆意,他居然湊頭過去,看她信息的內容。
發信人的號碼是一串數字,代表她沒有存過。
信息的內容是:蜜語,我是予誠。我知道我的號碼被你拉黑了,我特意去辦了新號碼。雖然已經過了十二點,但還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以前的這一天都是我陪你過的,今年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陪你?你會不會孤獨?我忍了一天想忘記你的生日,我忍耐著不給你發信息。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蜜語,我該怎麼辦呢?我真的很想你!
許蜜語掃完信息內容直接按滅手機。她既不想回味,也不想回複。
把手機扣回桌麵上,無意地一扭頭,她對上湊過來窺屏還沒來得及撤走的紀封。
許蜜語怔忪了一下,隨即嗔惱得舌頭都有些打結:“你乾嗎、乾嗎偷看彆人的隱私信息?”
紀封也正莫名燥氣和不痛快,當下懟道:“你是怕信息被看到,還是怕你對前夫餘情未了被看到?”
許蜜語瞪大了眼睛,對他的攻擊不可思議:“你這人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酒精暫時溶解掉他們的身份差距,讓他們彼此像普通人一樣慪氣吵架。
“是我不可理喻還是你被人說中了心虛?”
許蜜語腦子鈍鈍的,很生氣很生氣,卻太不清醒,暈暈乎乎地找不出詞來吵下去。
她憋悶得直喘氣,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
她知道自己真的生氣了。
薛睿發現他們兩人這邊氣場不對,趕緊提著酒瓶過來一起喝酒打圓場。
許蜜語和紀封都賭氣地喝。
喝著喝著就都忘記了賭氣。喝著喝著居然就誰都不生誰的氣了。喝著喝著許蜜語暈乎乎地笑起來。
她大度地衝紀封晃著酒杯說:“算了,我消氣了,畢竟你是來給我過生日的,況且我還大你半歲呢,我讓著你,不跟你一般見識!”
她已經有點醉了,醉得徹底釋放出另一個人格的許蜜語,一個可以沒大沒小、儘管衝出了三十歲可也還有些憨態的可愛女人。
紀封看著她。酒滑進胃裡好像變成了一隻孩童的手,討厭地抓撓著他的臟腑,抓得他渾身燥熱心癢喉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