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顧青後,張懷錦連花廳裡的張九章都沒注意到,神情鄭重地抱拳:“二哥!”
顧青翻了翻白眼,努力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張九章震驚地看著張懷錦繡,捋須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氣氛一度很尷尬,張懷錦卻絲毫沒注意到,見顧青不搭理她,她表現得很失落,兄弟相見的禮節最近越來越不被顧青重視,這是禮樂崩壞的前兆啊。
“二哥!”張懷錦不依不饒繼續抱拳。
見張懷錦眼中的失落之色,顧青明知隻是幼稚的孩童舉動,卻依然不想讓她失望,小心瞥了一眼抖抖索索有中風前兆的張九章,顧青放棄般歎息,然後抱拳回禮。
“三弟!”
得到回應的張懷錦轉怨為喜,高興地繼續抱拳:“二哥!”
顧青半閉著眼,一臉豁出去的表情:“三弟!”
“二哥!”
“三弟!”
“二哥……”
“張懷錦你夠了啊!”顧青忍無可忍了。
更忍無可忍的人是張九章,忍住滿腔怒火,居然很有涵養地等兄弟相見的禮節行完以後,才騰地站起身,指著顧青和張懷錦,顫巍巍地道:“你們……你們在搞什麼?何謂‘二哥’?何謂‘三弟’?這是什麼鬼稱呼!”
張懷錦直到這時似乎才發覺張九章的存在,不由嚇得哎呀一聲,嗖的一下躲在顧青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張九章,道:“二祖翁莫惱,這是我們兄弟相見之禮,《禮》曰:‘禮不可廢,廢則亂’……”
張九章大怒:“你閉嘴!已經夠亂了!這是什麼屁禮節?”
不知是不是因為躲在顧青身後有了安全感,張懷錦居然振振有辭道:“子路曰:‘長幼之節,不可廢也’,我認他為二哥,便是‘禮’……”
顧青苦笑不已,一個人無論是不是流氓,隻要有了文化,都是很可怕的。
見張九章氣得快抽過去了,顧青隻好安慰道:“二叔公息怒,此事說來話長……”
張九章怒視顧青:“老夫原以為你雖年少,但勝在穩重,沒想到你竟跟懷錦一同胡鬨,好好的世交兄妹,為何偏以兄弟相稱?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顧青笑道:“懷錦妹妹喜歡鬨,何妨由著她,兄妹也好,兄弟也好,笑鬨罷了,二叔公莫當真。”
張九章氣得差點要抽張懷錦,剛舉起手,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二哥’‘三弟’,是不是還有個‘大哥’?誰是大哥?”
張懷錦從顧青身後昂首挺胸站出來,一臉崇敬地麵朝西南方向拱手:“大哥當然是阿姐張懷玉,雄霸蜀州青城縣石橋村,江湖人送雅號‘東方不敗’嗚……”
顧青捂住了她的嘴,朝張九章歉意地笑。
張九章冷冷地瞪著顧青,道:“玉不琢,不成器,顧青你作為兄長,放縱世交妹妹胡鬨,還陪著她一同胡鬨,今日老夫倒要代你父母管教你!”
說完張九章抬手便要抽顧青,張懷錦嚇得啊的一聲,牽著顧青的手便往外逃,邊跑邊道:“二祖翁你過分了啊!不準欺負我二哥,二哥咱們先避其鋒芒,待他日我們練得絕世神功再來報仇……”
一邊嚷嚷一邊跑遠,張九章原本氣得不行,見張懷錦和顧青牽著手跑遠的背影,張九章忽然咦了一聲,抬起的手不知不覺放下,怔忪片刻後,隨即老臉竟露出一抹蜜汁微笑。
這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嗑cp,喜發糖。
…………
顧青和張懷錦牽著手一直跑到府外的大街上,這才放開了手,兩人喘著粗氣忽然對視,接著哈哈大笑。
顧青笑過後歎道:“最近恐怕不敢去你家了,你二祖翁好像很生氣。”
張懷錦渾不在意地道:“沒關係,過幾日便沒事了,我以前闖了禍經常跑出去,晚上再偷偷摸摸回來,第二天一早,二祖翁的氣便消了,從來不與我算隔夜賬。”
顧青試探著問道:“既然被世人所不容,你我的兄弟之稱是不是……”
張懷錦瞪著他道:“不行!兄弟相稱多好,每次見到你的刹那,一抱拳一聲二哥,那感覺……頓覺背負了人間道義,太神聖了,稱呼絕不能換。”
顧青歎氣,這姑娘純粹是為了享受兄弟相見時行禮的神聖感,看來有空要給她講講《投名狀》的故事,讓她知道兄弟是靠不住的。
嗯,也要講講水滸裡麵大郎,武鬆和阿蓮的故事,讓她知道大嫂也是靠不住的。
年紀不小,也該知道人世間的險惡了。
“二哥今日來我家是來找我玩耍的嗎?”張懷錦興奮地問道。
顧青笑道:“確實是來找你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張懷錦愈發興奮,挺起饅頭般鼓鼓的小胸脯,一副鐵肩擔道義的樣子道:“二哥儘管說,三弟我赴湯蹈火兩肋插刀,眨一下眼便不算好漢!”
顧青無語地道:“你從哪裡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詞兒?”
張懷錦豪邁狀長笑:“這些年張某走南闖北,結識各路英雄……”
顧青瞪著她道:“你好好說話,不然我便走了,你回家挨二祖翁的揍去吧。”
張懷錦嘟嘴,委屈地道:“好吧,二哥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呀?”
顧青從懷裡掏出那份清單,道:“陪我去一趟東市,我要了解上麵的采買價格是不是摻了水分。”
張懷錦拿過清單看了一遍,也是一臉不解。她從小錦衣玉食,對長安的物價似乎也沒什麼概念,她也不知道這清單上的價格究竟是真是假。
“二哥需要我做什麼?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陪我去東市問問商賈,貨比三家,看看最低能壓到什麼價錢,對比一下清單上的價格,我要確定這份清單裡麵究竟摻了多少水分。”
張懷錦點頭道:“好,交給我吧。”
二人來到東市,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裡努力穿行,首先隨便找了一家布店,顧青問了一下店內麻布和機織粗布每匹的價錢,問明以後,顧青朝張懷錦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她幫忙殺價。
事實證明顧青嚴重錯估了張懷錦的殺價能力,一匹粗布要價二十文,張懷錦居然小心翼翼地問十九文賣不賣,甚至還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仿佛搶劫了善良百姓般充滿了負罪感。
賣布的老板大喜,毫不猶豫便答應賣了。
顧青嗬嗬一笑,拉著張懷錦告辭。
此時此刻忽然很讚同張九章的思路,大號確實養廢了,應該考慮開馬甲了。
顧青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殺價的本事都比她強無數倍,見麵殺一半的基本道理都不懂,哪裡來的底氣說什麼為兄弟赴湯蹈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