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辰心中惦記著副本的線索,想著齊無赦接過那外套趕緊走。
可男人沒有伸手,隻是稍稍勾唇,無聲地笑了笑。
燕星辰:“……?”
不冷就算了。
【被保護值+5,請玩家再接再厲。】
燕星辰一愣。
雖然他們的直播視角開著,但是除非他遇到危險,來自直播間的被保護值一般都是一點兩點地增加,不會有這麼多。
他重新回頭看了看溫尋,隻見溫尋還和之前一樣神情委屈,完全不可能是這被保護值的來源。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周晚。她更不可能了。
燕星辰複又看向齊無赦。
“……”
奇奇怪怪的,明明是他給齊無赦遞外套,這樣為什麼也能漲被保護值?
男人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已經整了整衣服,走到一處角落,拿出了放在角落裡的兩把傘。
齊無赦二話不說,直接往周晚的方向扔了一把,自己拿著另一把走到了燕星辰身邊。
燕星辰收回思緒,將外套還給了溫尋,想了想,又從自己的物品欄中拿出了十張低級的和一張中級的避陰符。
“明天許千舟回來,樊進應該會來接你,看你這樣……”
也不像是個進來破解副本的。
“我們接下來會非常危險,不到晚上可能不會回來。你拿著它們,就在房間裡待著,安全一點。”
溫尋一愣,他接過外套和符咒,心中頓時萬分感激。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燕星辰已經走了出去。齊無赦立刻撐開傘,將青年護在雨中。
外頭,那幾個從祭壇跟著燕星辰到這裡的青山族人還在外麵。
他們沒有撐傘,仍然拿著那些森然可怖、打磨得不甚利索的冷兵器,上頭死去的兩個玩家的血早就被雨水衝刷了個乾淨。
燕星辰在裡麵睡了多久,這些人就在外麵淋雨保護著這邊多久。
燕星辰倒沒有多感動。
這些人給西裝男人剜眼的時候,動作熟練得很,也不知手上有幾條人命,身上的因果都不知道背了多重。
他們見燕星辰走出來,立刻緊張道:“外鄉人,外麵暴雨,山裡泥地多,容易出事,我們族裡好多人就是陷在山泥裡至今找不到屍首,死不瞑目。所以我們才要向神靈尋求庇佑,您……”
天邊閃過一道雷電,電光照在青年那張天生帶著溫柔笑意的臉上,居然映出些許冷意。
青山族人愣了愣。
燕星辰淡淡笑了笑,早就想好了說辭:“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想在屋裡等到祭祀開始,這樣就能保證祭祀的順利。但是剛才在睡夢中,我又聽到了巫女的聲音。”
“轟隆——”
不遠處似乎有玩家偷偷摸摸地路過,想來觀察他們這邊的情況,可那些人看到青山族人凶神惡煞地圍在燕星辰等人的周圍,隻好暫時離去。
雷聲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連著響起好幾道,夾雜著青年刻意溫和的嗓音,仿佛地獄中神靈的吟唱。
他說:“巫女說,那些‘心甘情願’去陪伴她的信徒們,有一位格外懷念她的孩子,可是她和神靈還有巫女呆在一起,隻能托我幫她看一看,這樣明天我就可以當麵告訴他們她孩子的情況了。”
他這話每一句都是明顯的扯淡,可是他說的十分順暢,聽得一旁的周晚都差點覺得確有其事。
周晚愣了一下,趕緊扯了扯燕星辰的衣袖,讓對方側過頭來。
她低聲說:“你這個也太瞎編了吧?而且你不是說要找人嗎?你又在這邊瞎編什麼神靈托夢乾什麼?這個故事需要符合的信息太多了,他們一聽就知道你是在騙——”
她話未說完,那幾個青山族人中,比較年長一直領頭的那個人神情越來越不對,突然說:“你……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有及腰的長發、笑起來有酒窩、大約三十——死在三十幾歲?”
周晚止住了嗓音,看了看燕星辰,又看了看那個人,有些懷疑人生地盤了盤手中的骰子。
她盤著盤著,皺了皺眉——怎麼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房門前,燕星辰麵色平靜,還故意露出了點意外的神色,點了點頭對那青山族人道:“是,是她,你怎麼知道?”
那人眼眶瞬間紅了:“那是我妻子。我……我很想她。外鄉人們,我帶你去見阿朵。”
看來這個阿朵,是他和那個“祭品”的孩子。
燕星辰頓時有些五味雜陳,心生冷意。
他知道這個謊言一定不會出問題,但他沒有想到,他甚至不需要去找青山族的其他人,主動邁入這個謊言的人就會在麵前。
這個人是在祭壇上負責剜眼的人。
如果之前的每一次祭祀,都是他來做這件事情的話……
這個男人居然在自己孩子的麵前,親手剜下他妻子的雙眼,剖開她的腹部,看著他的妻子活生生失血而死。
當時殘忍,此刻卻又懷念。
何等諷刺。
他愣神的功夫,對方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困惑:“外鄉人?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舒服嗎?”
“不用,帶我去見你的孩子吧。”
青山族人自己也很激動。
他覺得他的妻子在神靈身邊,想念他們的孩子了。
他讓周圍的人保護好燕星辰,自己走在前頭,帶燕星辰往他家走。
路上,他們不斷遇到一些在周圍各憑本事找線索的玩家們。
他們全都不願在第一天就和這些青山族人起衝突,雖然有的人好奇,但沒人敢真的做什麼。其他的青山族人也因為這個對他們態度很好。
他們這一路暢通無阻。
燕星辰在祭壇上那一手反客為主,至少到現在為止,十分有效,並且給他們節省了大半和瑣碎難題糾纏的時間。
隻是其他玩家不知道當時祭壇上發生的事情,看著他們一起行動,齊無赦還給燕星辰撐著傘,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赴死者太過凶殘,連青山族人都願意幫齊無赦做事,而這位赴死者做任務的時候還沉溺在溫柔鄉裡,居然還寵著他那病秧子小美人。
隻有知道這一切的周晚,她感受著那些明處暗處的視線,甚至能從一些人的表情中發現他們的誤解,實在是有些憋得慌。
她默不作聲地跟在燕星辰和齊無赦身後,走了半路,緩緩有些明白燕星辰方才在做什麼了。
她借著雷雨聲大,那些青山族人的五感不如玩家們敏銳,撐著傘走到燕星辰身邊另一側,低聲說:“你要找的人是受害者的孩子。你篤定了青山族裡一定會有人符合你說的條件,對不對?”
燕星辰點了點頭:“青山族人每一次,遇到一點問題,就要祭祀神靈。”
“如果問題沒有解決,他們從來不會覺得是神靈不存在,隻會覺得是神靈認為他們不心誠,從而第二天繼續選人祭祀,直到禍事結束。”
“而按照他們暴雨都要祭祀的頻率來看,他們必然不可能幾十年幾百年才祭祀這麼一次。祭祀的人數一定會在幾百到一千左右的範圍內。”
剩下的話他沒有解釋,但他們三人已經全都心知肚明。
青山族這個傳說本身說不定就有很多謊言的成分,這個副本既然以謊言組成,燕星辰便選擇用謊言破局。
他編的這個夢,是一個接近百分百概率會成功的謊話。
除非祭祀會特意選擇沒有成婚的年輕男女,否則的話,不論如何,總是會有“祭品”是有伴侶有孩子的。
即便燕星辰運氣不好,最近幾十年剛好沒有這種有孩子的人被剜眼放血而死,但是把時間線拉到神靈出現的五百年前,這麼長的時間,不可能沒有。
所以如果他說的這番話對應不上活著的人,那也就是來一句時間太久遠所有人都去世了就能解決,頂多沒有進展需要另找辦法,不會出現問題。
而如果他說的這番話能夠對應上現在還活著的人……
什麼樣的人,能在全族信仰神靈的情況下,還能質疑神靈的存在,甚至對同族人心懷怨懟、願意幫助玩家?
是父母死於祭祀、還沒有長大的孩童。
這就是燕星辰編第二個謊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