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者哪怕是其他樊籠玩家眼中的神話, 但他終究還是個人。
是個人,哪怕見多了人世貪嗔癡惡,當千萬份微不足道的惡言堆積在一起出現的時候, 他也會有波動。
燕星辰心中再度湧起一股煩躁的感覺。
這一回,他和記憶中的自己擁有同樣的情緒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鬱結,記憶中的他也心情低落,情緒居然疊加在了一起,直接衝擊著他。
排名更改的通知、被保護值增加的通知、似乎還有一些正在慢慢作用在他身上的獎勵的通知……
提示音也交織在一起, 亂七八糟的。
失去了控製和缺少理智的靈魂再度開始震蕩。
金拆本就裹滿了惡業,一同衝擊著他。
連貫而來的記憶畫麵都因為他的情緒而停頓了一下。
腦海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他:“星辰?”
這一聲呼喚不似尋常, 沒有帶上他的姓, 隻喊著他的名。
彈幕、玩家論壇中不認識的陌生人都這樣喊過他,許明溪也這樣叫他,可他從沒有什麼感覺。
但這熟悉的聲音卻不同。
分明是低沉的嗓音,卻潤著一股溫和, 聲音的主人先前分明和他已經互相交托過性命、互換過靈魂身體,卻從來不曾這樣喊過他。
仿佛對方有什麼顧忌一般, 同他保持著最後的距離。
可現在, 齊無赦就這樣呢喃一般輕聲喊了他一下, 一直保持著的最後的距離就這樣被輕易拉近。
即將失控的理智被突然攔住了一瞬間, 對方的靈魂似乎和自己撞在了一起, 念力頃刻間分擔走了大半的頭疼。
是齊無赦。
齊無赦果然在幫他。
他驟然想起,齊無赦之前顯露出的那些不對勁, 很多地方都和總榜第一的赴死者有關。
這也是他一直覺得赴死者必然是齊無赦或者小舅舅這二人之一的原因。
既然這些都是他的回憶……
他和齊無赦以前不可能不認識。
齊無赦呢?
他已經總榜第一很久了, 符咒道具都已經被他散布在整個樊籠中, 他發現了一些樊籠和副本之間的秘密。
齊無赦在他的回憶中, 怎麼還沒有出現?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燕星辰稍稍冷靜了下來。
“眼前”,記憶繼續。
這段回憶像是能聽懂他的問題一般,他剛疑問齊無赦的存在,記憶之中,齊無赦便姍姍來遲地出現了。
眼前畫麵飛閃,又是好多個副本的經驗回到了燕星辰的腦中。
符咒道具體係已經逐漸成型,感激和謾罵混在了一起。
赴死者一開始看到這些言語的時候,總還是會有些失望的,因為那是他時隔許久難得的一次善心。
可這樣的失望並沒有影響到赴死者什麼。
那些人怎麼說又如何?總榜第一還是總榜第一,沒有人能夠真的傷害到他。
一如他先前所想所看,其他玩家的言行舉止已經不是他所思量的問題,他已經開始探究——既然符咒道具隻是一個工具,能幫助玩家們對付鬼怪,也會加重人心欲念,加重爭端,治標不治本,那真正的“本”在哪呢?
到底是什麼,把這麼多人聚居在一個看似很大實則還是囚籠的地方,仿佛鬥獸一般讓他們在生死中掙紮呢?
他不是以德報怨。
因為那些“怨”根本裝不進他心裡。
他隻想找出根源。
他沒說什麼,繼續不斷地壓縮副本編號差距,儘可能地多進出副本。
記憶之中,
突然有一天,他似乎認識了齊無赦——之所以說“似乎”是那時候認識的,是因為記憶中,他在那時候才第一次見到齊無赦。
副本過了許多,他探究著樊籠存在的根源,視線中出現齊無赦那張熟悉的麵容的時候,已經又是好些個副本了。
也許他們的相識很平淡,隻是在哪個副本之中相遇,所以他沒什麼印象。
這人在他的記憶裡,性格沒什麼變化,還是那一副萬事不過心的隨意模樣,副本裡的危險根本沒辦法讓齊無赦動容,這人反倒對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好奇。
彆人在破局,燕星辰在觀察副本和樊籠之間的結構脈絡,齊無赦則在那邊無所事事地好奇著每一個無足輕重的細枝末節。
對方很厲害,能夠完全配合燕星辰的節奏,他們好像見麵的第一個副本就一起行動了。
在其中一個編號極為靠前的副本中,副本的boss是一個雪怪,終年飄雪覆蓋著茫茫大地。
雪怪徘徊在蒼茫白雪之中,看不清明,平靜的雪地隨時都有可能冒出吞吃人的鬼怪。
鬼怪在外,總榜第一的赴死者和這位神秘的能進入前排副本卻不在總榜上的玩家一同躲在山洞裡。
這個副本中,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不斷地通過觀察鬼怪的消散來觀察樊籠能量流動,反而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揣摩著什麼。
燕星辰覺得,那個時間段的他,應該已經徹底破解了樊籠的秘密,隻是金拆帶來的這段記憶並沒有關於樊籠的最終秘密。
齊無赦也在山洞裡。
這人在一旁,愜意地看著外頭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