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邊,匈人使團帶來的舞姬與樂人正在獻舞。
這些匈人舞姬要比大商的女子要高一些,所穿衣裝則更是要輕薄了許多。
但她們卻與神都各色酒肆裡的胡姬有所不同。
並不柔媚,且還給人以颯爽之感。
那充滿了草原風情的音樂與舞蹈實在是大膽豪放,讓人耳目一新。
但坐在宴席之上的宗室貴女們卻是在無心欣賞。
負責主持這場宴會的承安公主目光向下掃去,也不知是在欣賞匈人的舞蹈,還是在物色將會被送去與匈人和親的女子。
趙靈微與寧遠縣主這對趙姓王朝的堂姐妹被安排在了相鄰的位置。
此時正好是吃櫻桃的時節。
顏色鮮亮的櫻桃被盛放在晶瑩的琉璃碗中。而在櫻桃的旁邊,則還放著一小碟糖蒸酥酪。
即便是在神都,櫻桃也是十分珍貴的。
寧遠縣主在去到了漢陰之後便再沒吃過櫻桃。
在其她赴宴的女孩還在惴惴不安的時候,她已克製不住地將那一小碗櫻桃沾著甜酥酪吃得差不多了。
當她拿起碗裡的最後一個櫻桃時,趙靈微便將自己的那碗還未動過的櫻桃放到了寧遠縣主的麵前。
她早就注意到了寧遠這邊了。
在寧遠停下動作來,看向她的時候,她便壓著心中的苦澀,微微笑道:“昨日我貪涼,吃了冰。今日就不好再吃這冰鎮過的櫻桃了。不如寧遠替我代勞?”
寧遠縣主哪能不明白趙靈微的用心?
但她剛要道一聲謝,坐在對麵的溧陽縣主便高聲說道:“也把我的這碗櫻桃拿去給寧遠吧。”
為舞姬伴奏的樂人此時剛好一曲奏罷,因而陳伊水的這句話就變得格外清晰,讓前來赴宴的每一個女孩都能聽到。
但她卻不以為意,並在身後的宮女接過她的那碗櫻桃後說道:“還有這碟酥酪,也給寧遠一起送去。好容易才回一趟神都,寧遠愛吃什麼,便多吃一點罷。誰知道這一次吃完,下次又得等到何時呢。”
這番話語自是給寧遠縣主帶去了難堪。
雖然陳伊水沒有明說,但她話裡話外的,分明都在笑這位昔日太子之女是在鄉野之地長大的,平日裡連櫻桃都見不到。
這些從小就在神都長大的宗室之女幾乎是全都看向了寧遠縣主。
寧遠縣主在來到宮城之後,本就有些驚魂未定的。
此時被這些貴氣逼人的,比她還都要小了那麼幾歲的女孩看著,她都幾欲鑽到桌案之下去了。
偏偏那宮女此時還為她端來了陳伊水的那碗櫻桃,讓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怎料向來為人低調的趙靈微卻在此時伸出手去,從宮女端著的琉璃碗裡拿起一顆櫻桃,也不怕人笑話她吃法粗魯,就把櫻桃直接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硬茬在此!
在承安公主的相望下,趙靈微一副欣賞美味的樣子。
在吐了核之後,她便說道:“不錯,表姐賞賜的櫻桃果然清甜可口。那我們是不是要賦詩一首,用以抒發對此等賞賜的誠惶誠恐?”
一旦用上了“賞賜”一詞,趙靈微給陳伊水戴的高帽可就厲害了。
她這顯然是在譏諷陳伊水過分傲慢,分明與寧遠縣主同是縣主,卻處處擺出高人一等的做派。
陳伊水:“晉越,你在數日之內幾次三番不坐車、不戴帷帽騎馬上街,還私自會見外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已是行為不端。今日到了宮城之內,在承安公主的眼皮底下怎麼還要如此惹是生非?”
陳伊水本就已讓趙靈微心生不悅,見自己的這位表姐還要把承安公主也搬出來,則更是新仇舊怨加在一起。
趙靈微:“彆人分明都還沒說願意要你的東西,你就自作主張讓宮女給寧遠送來,讓人不想拿也得拿,這不是賞賜是什麼?”
陳伊水:“你!”
趙靈微:“一碗櫻桃罷了,用得著這麼惺惺作態嗎?真要這麼大方,怎麼不把你府上的櫻桃樹也一並送給寧遠?就給人送去漢陰,這樹在漢陰要是養不活,就不算。”
滿座皆驚。
在座的女孩既都是在神都長大的宗室之女,便都在過去或多或少地見過趙靈微幾次。
但她們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皇嗣的女兒居然是這等性情中人。
不,這樣的趙靈微,她們似乎曾聽說過。
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的傳言說……她對著一位郡公之女射了一箭。
那一箭還正中發髻,把人釘在了樹上、嚇得做了三天的噩夢。
但她們後來每每見到趙靈微,都是嘴邊帶著一抹笑的樣子,也不怎麼愛說話,便以為那都是假的。
但現在……
陳伊水顯然不知道皇嗣的這個女兒今天到底發的是什麼瘋。
可趙靈微今天打算做的大事裡,她陳伊水怕是還排不上名。
罷了罷了,也給你安排個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