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日裡更重的吸氣聲從趙靈微的四麵八方傳來。
這些王侯們此時竟不由地想要看一看已經被陛下熬得一點血性都沒有了的皇嗣,想要看看他的腿是不是已經開始發抖。
“說吧。”
“是。”
趙靈微抬起頭來,卻是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起了她的表叔信王,而非是自己的父親。
當她的視線落在信王的身上時,這個如今已在朝中氣焰驚人的男人竟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妙。
趙靈微:“鴻臚寺內有幾位大人乃是信王殿下門下之人。”
信王:“你這小丫頭,回陛下的話就好好回,扯到我頭上來算甚事?”
趙靈微沒有轉頭看向信王,而是麵朝著龍椅上所坐之人低下頭來,顯然是在詢問皇帝的意思。
慈聖皇帝:“彆打岔,讓她繼續說。”
信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是”,並轉回身去,恭恭敬敬地站著。
趙靈微接著說道:“在起碼半年的時間裡,這幾位大人每回見到外國使團,便向他們誇讚我乃大商第一美人。我見幾位大人所說之言如此一致,連每回背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話,便鬥膽猜測此乃信王殿下所授意。”
在趙靈微說出那些的時候,殿內比她大了一輩的叔叔伯伯、甚至是爺爺們有些沒能忍住地笑出聲來。
趙靈微:“北女王國以女子為尊,歸昌王便在聽了他們的話之後因好奇來尋我結交。”
這便是趙靈微的倒因為果了。
石汗那分明是因與她結識才會在鴻臚寺的客館內為她做內應,卻在她的口中變成了聽了那些話才找來的人。
在剛開始說話時,趙靈微的聲音中還是帶著些許的緊張的。
但隨著她把那些話語字詞清晰、音調悅耳地慢慢說出,隨著她開始適應殿內的氛圍以及慈聖皇帝的注視,她便變得愈發的大膽起來。
趙靈微:“晉越平日裡經常聽父親在家中稱讚信王睿智,便愈加誠惶誠恐起來,擔心我這樣的無名之輩擔不了這大商第一美人的名號。畢竟,晉越平日裡隻在皇嗣府內待著。神都城內,就連知道我的人都寥寥無幾。”
聽到這裡,慈聖皇帝的眉眼中已經帶上了笑意,她甚至用帶著欣賞的語調說道:“說得有理。繼續。”
趙靈微:“因而晉越便在思量再三後,翻起了《商律》,在確信女子露著臉在外走動並不觸犯我朝律法後,約見起了自己的幾位友人。晉越想要讓他們幫忙亮一亮我的名號,吹一吹我的容貌。畢竟,信王殿下已然這麼說了,晉越不敢不應。”
說著,趙靈微便麵露難色:“但晉越認識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抓破腦袋也就隻想到了歸昌王石汗那,還有千牛衛中郎將孫昭。晉越就認識這麼幾個人,隻能先都拜托了,而後又懇請歸昌王,讓他帶我去到國子監的問難會,想拜托他們也幫幫我。”
信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姑姑的麵前著了這麼一個小丫頭的道。
他很冤枉,也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他指著趙靈微,向慈聖皇帝說道:“陛下,陛下這小丫頭簡直是在胡說八道!陛下讓她把那幾個人的名字說出來。我不能稀裡糊塗地就讓她這麼汙蔑了。”
慈聖皇帝瞥了自己這侄子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你的人有沒有在鴻臚寺裡這麼說,朕還能不知道嗎?”
仔細品品這句話吧。
看來信王的門客在鴻臚寺是真做了這檔子事。
但就在大家都以為慈聖皇帝這次是站在孫女一邊的時候,她便收起了笑意,對趙靈微說了一句:
“你這麼做,無非就是不想去和親罷了。”
如此話語讓皇嗣立馬就跪在了地上。
皇嗣:“陛下,稚子何辜……”
自己的父親已然如此,趙靈微也跪了下來,可她的臉上卻有著顯而易見的不服氣。
趙靈微:“啟稟陛下,若是陛下想要晉越去和親,為了大商,為了陛下,晉越自當義不容辭,無怨無悔。
“可信王家中分明也有女兒,卻執意要把我推去和親,甚至不管那些西域眾國是不是值得我大商如此結交。晉越忍了半年,最終還是覺得不服。”
沉默。
此刻的紫宸殿內竟是安靜得出奇。
那些被不可一世的信王與那些陳家人打壓了許久的趙姓王侯甚至覺得,趙靈微的這番話語出奇的解氣。
但他們卻不能幫一幫自己族內的這位小輩。
因為龍椅上的這那位最不喜歡的,便是他們趙姓之人連成一片,企圖達到什麼目的。
怎料慈聖皇帝聽完這些,竟是放柔了聲音道:“晉越,你在認識豹騎將軍時騙他說你叫趙不懼?”
慈聖皇帝失笑道:“依朕看,你該叫趙不服才對。”
先前還處變不驚的趙靈微這才慌了神,並看向就守在聖上一側的孫昭。
慈聖皇帝:“你就彆去看孫中郎將了,他就是塊木頭,在朕身邊當差多年也還是拘謹得很,哪會和朕說這些。”
說罷,慈聖皇帝便讓自己的這個孫女抬起臉來,讓她好好地看一看。
“是豹騎將軍。”
慈聖皇帝的目光變得慈愛起來:“在豹騎將軍出征前,朕對他說——上一次你率領騎兵攻打至匈人的王帳之下,朕將你破格提拔為豹騎將軍。如果這次你還能為我大商立下大功,你想要朕賞你什麼?”
——回稟陛下,臣傾慕晉越縣主。若她願意嫁我,臣便彆無所求。
穿著銀色鎧甲的將軍跪在殿上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