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拓跋子楚顯然對這些毫無興趣。
在他身邊親兵的使喚下,那幾名侍女便幫著一起找到了衣服,也端來了先前就準備著的酥油奶茶和水。
待到一切都準備好了,她們便被太子身邊的親兵趕著一起出去了。
這兩年來,拓跋子楚在獨處時已越來越不愛有旁人待著。
大家都說,這是因為他不想讓彆人看到他麵具下的臉。
那幾名親兵既然已經跟了他一段時間了,便自然是明白他的這個習慣的。
但拓跋子楚卻是在他們離開前叫住了人。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去把宋醫師請過來。”
“是!”
原來他在先行離開宮中晚宴時所說的話是真的。
儘管他看起來毫無異樣,但與俞鬆謀之間的這一戰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輕鬆就拿下。
當拓跋子楚解開衣帶,脫下那件黑紅色的禮服長跑,便露出了已被滲出的鮮血染紅了些許的白色中衣。
原本隻是簡單處理了的傷口繃開了。
但他卻似乎也不怎麼覺得疼。
又或者,他是已經習慣了。
此時殿內四下無人,已經將那張麵具戴了許久的拓跋子楚將其摘下。
當他抬起頭時,他便與不遠處那塊銅鏡裡的自己打了個照麵。
那是一張已然能讓他感到些許陌生的,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
對,就是好看得過分。
當這樣的一張臉長在還未來得及生出男人味的少年身上時,它甚至可以說是美得過分。
但如此長相對於一名年紀尚小的武將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也是他為何要在打仗時用麵具遮著臉的,最重要的原因。
最開始的時候,他隻是不喜歡軍中有人隻因為他長著這樣的一張臉就輕視他,讓他不得不把那些人全都一個個地打服。
到了後來,他則發現,當他戴著這種麵具出戰,敵人也會對他更為畏懼。
於是這張鬼麵便越來越多地被他戴在了臉上,遮擋住了那可能會讓許多女子在一見之後便刻在了夢裡的臉。
現在,魏國太子的麵色已經因為長久以來的不見陽光而變得比尋常人要更為蒼白。
那雙琉璃色的眼睛,則更是讓他在月光之下都已不似凡人了。
隻穿著一件染血中衣的拓跋子楚走向擺放在殿內的,那兩排放置了許多把武器的戟架。
在那兩排戟架的中間,則還有著一個小了許多的,能夠將長柄武器橫放的架子。
他的龍雀天戟便放置在那裡。
其實,除了這把放置在最中間的龍雀天戟,殿內的其它武器都是來自於他手下敗將的戰利品。
但此時,還有一把他才得到的鉤鐮槍,也與龍雀天戟同樣橫放在正中間的架子上。
戰事剛了,拓跋子楚還未來得及想好,要把屬於商將俞鬆謀的那把鉤鐮槍放在哪個位置。
他並非是今日第一次見到這種造型十分特彆的□□,但與之過招了幾百個回合的俞鬆謀顯然是他所見過的戰將裡,把鉤鐮槍用得最好的一個。
好到……他都沒能舍得殺了這個人了。
僅僅是視線掃過那把長.槍,拓跋子楚的眼前便閃現起了俞鬆謀使用此槍時的一招一式。
他將這件戰利品從戟架上取了下來,並在宮殿之內將其揮舞起來。
這把鉤鐮槍雖與龍雀天戟一樣,可刺可挑,但這兩件武器在使用邊上棱形尖刃時的方式卻是全然不同的。
拓跋子楚感受了一會兒這把武器使用的方式,而後就憑借著殿內的昏暗燈光看到了槍刃底部的那幾個很小的刻字。
但那卻是他看不懂的,大商的文字。
*
“我還當這大商的第一戰將是個長著三頭六臂的怪物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是啊是啊!”
“不過他剛才那樣,還真是有點嚇人。”
“嚇人又怎麼樣?還不是被鎖起來,關進籠子裡了!”
“來來來,喝酒!”
“好好好,吃肉!”
明月已上中天,但魏國國主的宮中晚宴上,氣氛還是熱烈依舊。
在酒過三巡之後,這位昏淫的國主更是在寵妃的坐懷之下,與自己的寵臣們討論起了那些來自大商的戰俘該如何處理。
“王上,這大商既然要錢有錢,要糧還有糧,我們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把這些人給贖走?”
“對啊,他們的馬我們能用,但不聽話也聽不懂人話的奴隸,一下要那麼多可沒用。”
主張拿這些戰俘換錢糧的人是這麼說的。
但那些前幾日才嚇破了膽的人則連忙說了一串的“不”。
“不不不不,王上不可啊!這些可都是那個商將帶的精銳士卒啊!太子出戰都差一點讓他們給跑了,這要是讓大商給贖走了,來年可不是又要來打我們?”
這道理一說,自是誰都懂的。
可眼下已是深秋,若是留著這些戰俘,怕不是還要給他們吃一個冬天的飯,待到來年開春才能派上用處。
那還不如,現在就把他們都給宰了呢。
想去問大商敲詐錢糧的,和想要把戰俘或賣錢或處決的人在慶功宴上吵了大半個晚上。
魏國國主一會兒說這個對,一會兒又說那個好,似乎哪個都不能徹底說服他。
直到……有人說出,要讓大商的女皇帝嫁個公主過來。
“前陣子他們不是還嫁了個公主去匈人那裡嗎?那可還是我們的老對頭用萬匹戰馬和很多奶酪換來的呢。要不然,就讓他們也嫁個公主過來?但這回得讓他們給我們送東西。
“這不就等於告訴那些匈人,我們魏國可得比他們強了太多了?”
魏國國主好色,這一點魏國的王城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聽到底下的人這麼一說,他的眼睛可就立馬亮了起來。
見王上神情如此,先前說出了提議的人便接著說道:“要是這些商將明年還敢來戰,那正好,我們就把他們的公主給剮了再送到陣前去。”
如此毒計一處,殿上的人立馬叫好起來。
魏國國主的懷裡還抱著自己的寵妃褻玩呢,心思就已經去了彆處:“南邊那些人的公主,漂亮嗎?”
“自然是漂亮的!他們的第一美人可不就是女皇帝的孫女嗎!那姑娘的名號,在粟特商人那裡可是已經傳遍了。她叫……”
*
“晉越……贈?它是這把槍的名字?”
前來替拓跋子楚重新包紮傷口的宋醫師是大商的人。
因而,魏國太子便向其詢問起了槍刃上的字。
“依老夫看,這三個字的意思,應當是此槍乃是一個叫晉越的人贈送的。”
拓跋子楚背對著宋醫師坐在那裡,露出了從背部的肩胛骨一直到側腰處的那道猙獰傷口。
它正是拜這把鉤鐮槍所賜。
“晉越。”
拓跋子楚將這兩個字念了出來。
在握著鉤鐮槍,看了那兩個小字許久之後,他說:“商言中的這兩個詞,很好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