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待在它的大鳥籠裡, 發出了一串啼叫聲。
它似乎是在對落了難的魏國太子說:不用謝我!
這樣的啼叫聲在森林裡雖很常見,可落在好似正在做賊的趙靈微的耳朵裡,卻是人都能跳起來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也不知對方已經明白了她的身份, 就隻是著急地轉向白將軍, 對她的白鶻也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白鶻是不叫了, 可拓跋子楚卻是在她放下手來的時候直接抓住她的手,在女孩的手心寫起字來。
拓跋子楚慣用戟刀, 掌心與指腹上都有著一層繭子。
當他抓著趙靈微的手,並用食指在她掌心寫字時, 對此感到猝不及防的趙靈微根本就沒能抑製住地一個輕顫。
這樣的反應落在拓跋子楚的眼睛裡, 便讓他在稍稍鬆開了些趙靈微的手之後又將其一個握緊。
他直接便把人拉近了自己,讓穿著華服,卻是頭發有些亂了的女孩用膝蓋抵在了他的床榻上靠近了他。
可即便是這樣的一個姿勢,他的身形也依舊是比對方高出了那麼一截。
原本已被圍好的毯子因為他的這個動作而往下滑落,也讓屬於這個少年的氣息混著藥味向眼前人侵染而去。
這會兒的趙靈微僵著身子, 就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 但她卻沒有立刻就甩開這人的手。
仿佛, 仿佛她已然不知所措。
待到趙靈微試著掙動開對方的時候,睡在帳篷角落裡的兩名侍女已然在黑暗中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們了。
沉琴醒了, 卻是不知道童纓也醒了。
她把手伸到隔壁童纓的床榻上, 動作幅度很小地拍了拍, 卻發現童纓直接抓著她的袖子搖了搖, 示意自己在呢, 醒著呢。
於是一靜一動,一暖一冷的這兩個侍女就這麼在和彼此對了一眼之後都意識到了一點。
——她們好像遭遇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大難題。
她們到底要不要……行動起來?
還是說,她們應該眼睛一閉,倒頭繼續睡?
再看看趙靈微那邊,拓跋子楚自是感覺到了對方想要掙開自己的意圖。
可是趙靈微沒有用上大力氣,他也便把人又抓得緊了一些。
既然晉越不願過來,那他就靠過去一些。他不用聲音,就隻是用唇念起了“晉越”二字。
但那樣的動作看在趙靈微的眼裡,簡直就像是雪妖要來吸她的精氣了!
著急之下,趙靈微把自己的手用力往回一扯,並說道:“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這句話無論是在魏言裡,還是在商言裡,它都是有歧義的。
拓跋子楚以為自己冒犯了對方,讓與他有著婚約的公主生氣了,便立刻鬆開了手。
而沉琴和童纓兩人雖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卻是能聽得懂趙靈微的語氣。
公主生氣了。
公主罵他了!
姐妹,上!
但不等兩位侍女衝上前去,一柄紅纓槍便已經從帳篷外直刺而來。
那竟是早就被趙靈微喊回去睡覺的孫昭。
原來他一直就守在外頭,聽到異動便提槍而入。
拓跋子楚不認識孫昭,見有殺氣至,便直接把趙靈微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護住,並單手握住了槍柄。
就這樣,三人進入了奇怪的對峙,趙靈微都傻眼了。
見孫昭還在和拉著她的少年拚著力氣,趙靈微忙對他說:“你鬆手!”
孫昭:“不鬆!歹人還沒鬆開公主。”
趙靈微於是轉向琉璃色眼睛的少年,用魏言對他說:“你放開我!”
可拓跋子楚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讓被他緊緊抓著的人臉都紅了。
帳篷裡就出現了“你鬆手”、“我不鬆”、“你放開我”,被要求的人瞪眼的循環。
趙靈微本就急得連哭的心都有了。
一看沉琴和童纓還在後頭暗搓搓地靠近,趙靈微生怕她倆像幾個時辰前的仇懷光那樣出手,又從背後砸傷員一下。
情急之下,趙靈微大聲說道:“你們兩個,彆動手!”
好,好的吧。
沉琴和童纓聽到了,便停下了腳步。
她們兩個可是很聽話的。
但是吧,營地裡的其他人,就也都聽到了。
一時間,火光大作。
衛兵們過來了一堆。
哎,這算什麼事啊。
*
“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可刺激了。我們殿下夜裡出去了一趟,就撿了個美男子回來。而且吧,當天晚上就不顧那美男子還受著傷,就……問人要了。要了!”
“何止聽說了啊,我還看到了呢!剛包好的傷口,就這麼繃開了,紗布上全是血呢。”
“殿下這麼厲害啊!”
“就是這麼厲害!孫中郎將不知道殿下的意思,還傻乎乎地闖進去,可不是當場就被嗬斥了。”
謠言就是這麼傳開的。
去清理積雪的時候,模樣個個周正的羽林軍士卒們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回來換人吃飯的路上,又能聊個幾百句。
這可不是一傳十,十傳百了嗎?
而更過分的是,明明隻有一,卻被說成了二,再之後二又被說成了無窮大。
真可謂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萬物。
“要我說,我們孫中郎將也是儀表堂堂。好多人都說孫中郎將長得比陛下身邊的璿璣君還好看呢。我們殿下……怎麼就寧可要一個受了傷的,也不要對她忠心耿耿的孫中郎將呢?”
“你見過那個被殿下撿回來的小子沒有?”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