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嶸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禮儀,卻依舊是依葫蘆畫瓢般地也向趙靈微回了一禮。
“勞煩達奚將軍替我把步六孤弗的兵符與印信拿來。”
達奚嶸沉著氣應了聲,並走向已然血肉模糊的昔日主將,從對方的身上翻出了那染血的兵符。
趙靈微也不多看那兩塊東西一眼,隻是笑著用賀樓楚先前撕給她的那塊衣擺接住了朔方郡守將的兵符,雙手一起捧著它。
“甚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城外駐軍的軍營,宣讀這份表功章。眾位將軍也好帶我認識一番我朔方郡的軍士們。”
向天鴿曾在數天前對趙靈微說過,他將以公主殿下馬首是瞻。
當時,他隻是想告訴對方,自己與公主絕對是站在一邊的。
可現在,他便真的唯太和公主殿下馬首是瞻了。
若趙靈微隻是將這份表功章藏起來,作為對於這些人的要挾。
那麼,他們之中總可能有那麼一兩人會想要摧毀這張看似輕於鴻毛,卻實則重如朔方郡的紙。
如此一來,她不如現在就將其公之於眾,把這些人全都綁上自己的戰車。
而後,便不會再有人真的隻是去在意這張紙了。
她有這般心性,這般氣魄,偏生還這般清醒。
如此之人彆說是女子了,就算是男子……向天鴿也從未見到過。
不……
等等,容他想想。
有一人。
此時的向天鴿竟不自覺地想起他們離開神都的那一日。
當時,他們正要走出丹鳳門時。
站在宣政殿的台階之上的慈聖皇帝則目送著即將遠行的部隊。
那時他已與陛下相隔甚遠,沒能看清楚天下女主的神情。
但,若是坐在龍椅上,擁有至高權利的那個女人。
她在這般年紀,便能有如此手腕嗎?
“向正使。”
正當向天鴿思緒亂飄時,趙靈微叫住了他。
那還是一句用魏言說出的話語:“你先帶大家去外麵等我,我與仇將軍有事相商,稍後便來。”
待到向天鴿領命後,趙靈微又對他說:“對了,把達奚將軍請去我的車上。”
這便是已然開始扶持她在這裡的副將了。
她得讓這些武將都明白,她更看重,也更為倚重的人是誰。
而最重要的,是達奚嶸能明白這一點。
向天鴿領著這些人一起向外走去。
孫昭遵照公主之命與之一道。
他在走出屋子之後才找到了機會,向使團的正使詢問起來。
孫昭:“向正使,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兒?”
向天鴿:“去他們在城外駐軍的軍營。”
孫昭:“是要……準備主動出擊,偷襲他們?可現在的時辰不合適啊。”
向天鴿:“還打什麼打啊。公主出馬,已經啊,把事情都給解決了。”
孫昭顯然鬨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啊……?”
向天鴿:“我們現在是過去接收那支軍隊的。不用打,也沒人需要流血。”
孫昭:“這……剛才公主都對他們說了什麼了?”
向天鴿也不著急回答孫昭的這個問題,而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孫中郎將,以後要好好聽殿下的話,明白嗎?你我,都遇上明主了。”
這兩人原本就是趙靈微的臣子。
自和親使團出發之日起,便聽令於她。
對於他們來說,太和公主趙靈微,就是站在金階之上的人。
可賀樓楚卻並非如此。
他本就不懂商言,在趙靈微與她身邊的女將軍“有事相商”時,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因而他便在長廊之下等著,捧起地上的雪,再用趙靈微給他的軟帕去擦拭已離開了他多日的龍雀天戟。
可很快,他便被屋子裡趙靈微那極力壓著的聲音吸引了,背著戟刀快步走去。
門外的幾名千鶻衛想要攔他,卻是追不上他的身法。
待到賀樓楚走到門前時,便看到先前還以一己之力全然壓製住了那幫武將的趙靈微正歪著身子坐在地上,抱著個盆,反胃反得可憐兮兮的。
仇懷光正在替她拍著背,而她則紅著眼睛,搖著頭和人說著些什麼。
達奚嶸給她取來的兵符,早就被她丟得遠遠的了。
那東西本來就是以玉石製成,表麵又被打磨得極為光滑,印刻著字。
如此兵符便是沾著剛死之人的暖血被交到了趙靈微手上。
可在那之前,她便早已被步六孤弗的死狀給激得頭暈還犯惡心了。
在接過兵符時,即便手上還墊著一塊布,趙靈微也險些因為那份觸感而直接將它丟了出去。
於是趙靈微就特彆努力地回想,回想她在出發前,故意讓那些極醜之人站在自己麵前提前演練的情形。
沒曾想,那番好似鬨劇一般的演練,居然讓她在這樣的時候用上了。
也是因為還原得太好,她那時候的笑容,才是如當時一般的,“既假又凶”。
“不行,吐不出來,但就是難受。”
她麵色慘白,眼睛卻是紅紅的。
哪裡還有先前在談笑間便令朔方郡的武將們都為她所折服的樣子?
如此模樣讓拓跋子楚隻想把她塞進自己的懷裡,輕聲哄她。
仿佛他可以這樣一直哄人哄到天色都漸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