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叔,大人在百輝堂嗎?”顏婧兒問。
“在,大人剛吃完晚飯,興許在抱廈後邊喂魚。”顧荀遲疑問道:“姑娘這個時候回來,是書院裡發生什麼事了?”
顏婧兒搖頭,然後匆匆拐過璧影,進了二道門。
顧景塵確實正在喂魚,也在想著朝堂政事,以至於小廝領著顏婧兒過來時,還特地等了片刻。
等到他抓的那把魚食緩緩撒完,小廝才稟報道:“大人,顏姑娘來了。”
顧景塵轉身。
顏婧兒定定地看著他,不知為何,適才一路想好的話,此刻全部堵在喉中,有些猶豫起來。
“何事?”他開口問。
“我....”
顧景塵背手而站,靜靜地看她,眉眼掩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冷峻。
“我來找大人借本書,”顏婧兒慌亂地扯了個理由:“崇文閣裡頭找不到,興許被人借走了。”
“什麼書?”
“《水經注》。”
顧景塵睇了她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睛透過朦朧的夜色,似乎看穿了她在扯謊。
顏婧兒的心高高提起。
少頃,他終於開口:“跟我來。”
顏婧兒提起的心才小心翼翼地落下。
她心亂如麻地跟在他身後,跟著他走進書房。
顧景塵從桌麵上拿了盞燭台,說道:“這本書年代久遠,不確定還能不能找到,試試看。”
“嗯。”顏婧兒點頭。
她繼續亦步亦趨地跟著,封閉的空間內,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氣。
顏婧兒不知那是什麼香,有點像淡雅的鬆煙,又有點像龍涎。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即便隻是香氣,也帶著股迫人的氣勢。
令她更加猶豫了。
確切的說,她有點膽怯起來。
“姑娘家若沒了名聲怎麼活?你哥哥若是知道了,想必也要把你攆出來。”
顏金鳳的這句話仿佛帶著魔咒,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也猶如一座無形的大網山,裹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突然,不想讓他知道那件事了。
這時,顧景塵轉身,用一本書卷抵住差點要撞上去的顏婧兒的腦袋。
他問:“是這本嗎?”
顏婧兒回過神來,趕緊後退一步,點頭道:“是的。”
可顧景塵卻沉默地盯著她打量起來。
顏婧兒不知怎麼回事,眸子茫然。直到他將書卷正麵展開在她眼前,顏婧兒臉頰倏地發燙。
那是一本《三字經》,而不是她之前說的《水經注》。
顧景塵故意試探她。
室內靜謐,她被顧景塵犀利的目光審視著,心裡發慌。
“不說嗎?”顧景塵開口問。
“說什麼?”顏婧兒裝傻。
這般僵持了片刻,顧景塵收回視線,轉身繼續往前走。
這回,顏婧兒沒跟著了,站在原地等待。
她懊惱自己一時衝動跑回來,現在反而讓自己麵臨尷尬的境地。
過了會兒,顧景塵重新拿了本書卷過來,放在桌上。
這本才是顏婧兒要的,她趕緊拿在手中,說道:“多謝大人,我會儘快還回來。”
“嗯。”
她福利福身:“不打攪大人了,我先回去。”
“回哪去?”
顏婧兒腳步一頓,她內心是想回國子監的。
但聽得他說:“天色已晚,今夜回洗秋院,明日再去國子監。”
“好。”顏婧兒再福了福身,抬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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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顧荀趕過來,見顧景塵坐在椅子上看書。
他問:“大人,顏姑娘匆匆跑回來所為何事?”
“借書。”顧景塵頭也未抬。
顧荀詫異:“就為借書?之前我見她跑得氣喘籲籲,還以為書院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停了下,仔細想想覺得不對勁,說道:“大人,顏姑娘興許不是來借書,應該是心裡有事。”
“嗯。”
“大人知道?”
“她不肯說。”顧景塵道。
“唉,”顧荀歎氣:“我聽說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心裡愛藏事,不過也是,小姑娘家的秘密又怎麼會跟我們兩個大男人說?怪我疏忽了。”
顧荀建議道:“大人,我看是該請個嬤嬤回來教導顏姑娘了。”
“在彆的府上,姑娘家過十二三歲,都會由嬤嬤教導曉事。我們府上以前沒女眷,我也沒想到這些,回頭打聽打聽姑娘長大了該怎麼教,也好以備萬一。大人以為如何?”
“你去辦就是。”
這事顧荀沒經驗,也不知去向誰討經驗,但想起來顧景塵有幾個屬官好像膝下也有這麼大的閨女,如若不然......
顧荀看過去,試探地開口道:“大人,我記得李崇李大人府上好像有兩個差不多大的姑娘,興許......”
顧景塵抬眼,表情微微有點愕然:“你讓我去問?”
昂,要不然呢!
顧荀心想,這事他來操心最合適吧!
沉默片刻,顧景塵頷首:“罷了,那我便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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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顏婧兒回到國子監。
因她走時沒跟褚琬說,晚上也沒回號舍,第二天褚琬在學堂見到她,悄悄坐到她旁邊問。
“你昨晚回府去了?”
顏婧兒有點愧疚,點頭道:“我本來打算回來的,所以走之前也沒跟你說,害你擔心了吧?”
“是有點擔心。”褚琬問:“怎麼樣?事情解決了?”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昨天你臉色發白,一看就知道啊。”褚琬說:“但你平日都習慣把事情憋在肚子裡,我也不好問究竟。”
顏婧兒默了下:“也沒什麼事,學官來了,你快坐回去吧。”
褚琬見她不想說,也不勉強,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就這麼過了幾天,原本以為顏金鳳會再來糾纏,但這幾天都安安靜靜,顏婧兒心情漸漸浮躁起來。
這日下午,到了跟段瀟暮約定交課業的日子。
顏婧兒吃過午飯後,便去上次的槐樹下等他。但段瀟暮不在,他的小跟班說他在外頭茶樓喝茶,讓她帶著課業過去。
顏婧兒心想,這金貴世子爺到底什麼毛病,大中午的不睡午覺還跑去喝茶。
她從書院出去一趟再回來,估計午覺也沒法睡了。索性回號舍收拾了下東西,然後背著書箱出門。
天氣有點熱,又是大中午的,日頭格外曬。
顏婧兒從號舍走到國子監大門口,額頭微微浸了些汗,她儘量挨著街邊屋簷下的陰涼處走。
段瀟暮在的那個茶樓也不遠,從大門口走過去約莫一刻鐘就能到。
但她走著走著,突然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抬頭看清來人是誰時,她麵色立即沉了下來。
“我已經說了,我不會給你們一文錢。”
顏金鳳是拉著自己的丈夫一起來的,她丈夫許是中午還喝了酒,身上帶著股濃濃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