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他看自家丞相大人,都覺得有了點人間煙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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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是國子監慣常的休沐日,十四這日午後下學,顏婧兒就回了丞相府。
但回府一看,居然有個陌生麵孔。
婢女拂夏介紹道:“姑娘,這是管家給姑娘請來的嬤嬤,姓甄。”
甄嬤嬤約莫三十多歲,眼睛細小略向下拉,眼尾有幾根皺紋,臉上不苟言笑但看起來並不嚴厲,反而有些平易近人。
她站在門邊給顏婧兒行了一禮:“姑娘,老奴日.後就是姑娘的貼身嬤嬤,負責教導姑娘一切事情。”
顏婧兒點頭,見這嬤嬤氣勢十足,想來之前在大戶人家待過。她周到地行了一禮,道:“多謝嬤嬤了。”
甄嬤嬤見她這樣,暗暗點頭,覺得禮儀甚好。
進了屋子後,拂夏小聲在顏婧兒耳邊說道:“姑娘,聽說甄嬤嬤是從宮裡出來的呢,以前服侍過娘娘。”
顏婧兒暗想,那難怪了,甄嬤嬤氣度大方,不卑不亢,果真閱曆不一般。
她放下書箱,問道:“大人在府上嗎?”
“姑娘要去找大人?”
“嗯,不過吃過飯後再去,我不急。”
她上次從他那借了本《水經注》,總歸得還回去。最主要的,她想親口跟他說聲謝謝。
謝他幫她處理了那些麻煩。
顏婧兒吃過飯後,洗漱了遍,又從衣櫃中挑了件衣裳,將國子監青衿換下。
梳頭發時,她想了想,問素秋:“能不能換個發髻?”
素秋詫異:“姑娘想換什麼樣的?”
顏婧兒沉默,她也不知道換什麼樣的,她還未及笄,一直都是梳雙丫髻。但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看不順眼這種發髻,覺得看起來太小了,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她歪頭思忖了下,說道:“就看起來不像小姑娘的就行。”
素秋笑:“姑娘為何突然在意這個了?莫不是有人說了什麼?”
她道:“姑娘本來就還是小姑娘啊,過了年也才十四。”
顏婧兒不滿:“十四不小了,聽說在村子裡十四的姑娘也可以嫁人了呢。”
“誒?”素秋詫異了下。
顏婧兒頓時止住話頭,臉頰也漸漸燙起來。好端端的,她乾嘛突然說嫁人這種事?怪難為情的。
“總之,”她扭捏了下,說道:“素秋姐姐幫我梳個好看點的。”
“好好好,奴婢這就梳。”素秋笑道。
梳完頭發,顏婧兒臉上的熱氣才緩緩散去,她跑去桌邊從書箱裡拿出那本《水經注》,想了想,又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包住,然後自己一個人出了西苑。
到了百輝堂,小廝說顧景塵剛吃過飯,在後頭抱廈喂魚。
顏婧兒點頭,提起裙擺穿過天井,上台階時,又轉回去水缸邊照了下自己。水中倒影裡有一個梳著朝雲近香髻的姑娘,明豔且大方。
顏婧兒滿意,這才又繼續走。
顧景塵果真在喂魚,她人還未到近前,顧景塵就轉身過來。
“回來了?”他問。
顏婧兒停下腳步,滿意地從他眼裡看到一絲不一樣的東西,像是驚訝,又像是驚豔的東西。
她笑著點頭:“我今天背書得早,酉時三刻就回了府上。”
“來找我有何事?”顧景塵問。
“來還大人書的。”顏婧兒從身後拿出《水經注》揚了揚,被帕子包得極好。
顧景塵勾唇笑了下:“等會兒。”
於是,顏婧兒就站在幾步外看著他喂魚。
顧景塵身姿高大挺拔,傍晚餘暉灑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銀輝,顯得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他身上帶著文人的儒雅之氣,側顏清雋俊逸,有股從內在靈魂自然升騰的風骨。
顏婧兒靜靜地看了會兒,在他轉身時立即收回視線。
“跟著。”他說。
顏婧兒跟著他走,穿過百輝堂大堂進入他的書房。
小廝剛剛點了一盞燈,書房還不甚明亮,顧景塵揮手讓他下去,自己接過火折子,陸續點燃剩下的燈。
然後他伸手過來。
顏婧兒說道:“我知道是哪裡,我去放。”
顧景塵也不堅持,點了下頭,說道:“第六排第七列書架最上頭的左邊。”
“嗯。”
顏婧兒抱著書往裡走。許是心情不一樣了,這次再來到他書房,她腳步緩慢,四處打量。
顧景塵的書房跟她爹爹的書房不一樣。
她爹爹的,甚至哥哥的書房,都是牆壁兩麵放書架,留出一麵放些文墨古玩。而顧景塵的書房,裡頭全是書架,整整放了十數排,就像一個小小的崇文閣。
她大概算了下,約莫有好幾百本書。
顏婧兒忍不住問道:“大人,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嗯。”
那廂,顧景塵正在研墨寫字。
顏婧兒驚訝,幾百本書都看完了?
她看一本書都得花上大半個月的功夫呢,而且還是在隻專注看這本書的情況下。
隨即,她又想起,有一種人看書過目不忘,看完之後不需要再回看一遍的。
之前顧景塵還能記得《水經注》放的位置,想來應該就屬於這種人了。
她找到第六排第七列,墊著腳去夠最高處。但她個子矮,吭哧吭哧夠了許久也放不上去。
有點挫敗呢。
顧景塵像是背後長了眼睛,遠遠地傳來一句:“旁邊有椅子。”
“......”
不知是不是錯覺,顏婧兒從他平靜的語氣中愣是聽出了點嘲笑的意味。
他嫌棄她矮!
又或者在她說要自己來放書時,就已經預測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他沒阻止,就等著這種時候說這句話呢。
他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