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話扯得這麼遠,該說回正題了。
蕭慕尋問道:“對了,今日你自己怎麼不出麵?”
“他們見過我。”謝辭悶聲說,“更何況,現在人人都知我被捉去了蕭家,我此時露麵,會有麻煩。”
蕭慕尋:“有什麼麻煩?”
謝辭眼神微閃:“給你惹麻煩。”
蕭慕尋直勾勾的盯著他:“我說了幫你,瞧不起我?”
“……並不是。”
謝辭撇開臉,反倒被蕭慕尋用手掰過來:“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想拐彎抹角,直說!”
謝辭能感受到放在他側臉的手,柔軟得如嬌嫩的花瓣。
他被迫望向蕭慕尋的眼,濃密的烏睫都被霧氣染濕,一雙眸子似漾在雪水中的黑珍珠。
謝辭的心跳快了幾拍,故作鎮定:“我今日……的確想順水推舟,令你在明,我在暗。”
蕭慕尋唇角綻起一個笑容,似慵懶華貴的海棠。
“你又不跟我說,還好我反應快,應付了嵇家那些人。”蕭慕尋頗為得意,眉眼飛舞,“怎麼樣?我們有默契吧!”
謝辭方才的不悅也就此消散,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嗯。”
蕭慕尋眉眼彎起:“我們在嵇家的目標便是查一查你母親的事,放心,我今日已對嵇冕施壓,想必他最近幾日便會想通來找我。”
謝辭繼續表揚:“你今日應對嵇冕十分厲害,我可做不到。”
層層遞進,步步緊逼,讓在暗中看著的謝辭都拍手稱絕。
蕭慕尋被表揚得身心舒坦:“除了這件事以外,你還想查什麼?”
“我要查為何我母親為何會從下界十二洲去到青炎宗。嵇家在裡麵究竟又做了什麼?還有,我的生父是誰?“
他來嵇家三個月,許多人都見過他的臉,自然不好出麵。
本來也可以用武力強行逼問,奈何嵇家已有一個築基期。且在下界把事情鬨大了之後,蕭家一定會注意到蕭慕尋逃了。
這是謝辭不願看見的。
蕭慕尋微怔:“可你上次在碧嶺秘境,不是告訴我,你的父親來自九幽嗎?”
謝辭詫異的朝蕭慕尋望去,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
他查了這麼久的事,為何身體裡那個鬼修會知曉?
這麼久不奪舍,他到底想做什麼?
無數的想法在心底彙聚,繼而在心底留下深深烙印。
真是荒誕可笑……
莫非,那鬼修參與過當年這件事?亦或是他生父的熟人?@無限好文,儘在()網
謝辭深吸一口氣,順著蕭慕尋的話說:“我是知道他來自九幽,但卻不知道他是誰。”
蕭慕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謝辭眼見天快暗淡下來,立馬便離開了此地:“我今夜去尋一尋遮掩麵目的幻化麵具,也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嵇家,你早些入睡吧。”
他跑得飛快,生怕那鬼修一睜眼,又和蕭慕尋獨處。
蕭慕尋打了個哈欠,早已經睡意滿滿了。
聽聞嵇家為他備好了溫泉,應當就是在這附近。蕭慕尋撩開了珠簾,緩緩走到了最裡麵,身後珠簾上的玉珠互相撞得作響,聲音清脆動人。
他解開了外袍,很快沒入到了熱水之中。
謝辭去而折返,擔心他在嵇家出事,想為他布下防護陣。
反正就算出去,也不差這一丁點兒時間。
然而令謝辭沒想到的是,蕭慕尋並未休息,他聽到的嘩嘩的水聲,撩開了珠簾,便看到一副讓他終身難以忘懷的畫麵。
水珠劃過他纖細白皙的背脊,上麵的紅蓮已經開至一瓣。這紅白二色對比尤為明顯,白如山巔細雪,紅如熊熊烈火。
他看得口乾舌燥,心道約莫這便是人間的至豔之色。
“謝辭?”蕭慕尋發現了他,回眸望了過來,“你不是走了麼?”
“我得離開一會兒,怕你在嵇家出事。”
蕭慕尋緩緩走了過來,趴在池邊,唇間含笑:“你也太小瞧我了。”
而剛想說什麼的時候,謝辭才發現外麵已經暗下來了。
再次睜開眼時,便已經交換。
九幽的魔君掌控了身體,在片刻之後,便看到了趴在池邊朝他淺笑的蕭慕尋。
饒是他,也一時愣在原地。
謝辭還未見過這樣的蕭慕尋,他美得極具衝擊力,
“你在做什麼?”
蕭慕尋撩起結綹的青絲,挽在身後:“沐浴啊,看不出來?”
倒像是來勾引他的。
謝辭沒把那句話說出口,心頭微動,他上一世也有這樣明豔的美嗎?
印象之中,他的眉眼更加悲天憫人一些,並不似這般勾人。
“謝辭?”
“我方才同你說什麼?”
蕭慕尋隻得重複了一遍:“你說要去暗市買能遮掩麵容的變幻之器,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嵇家了。”
謝辭收斂的目光,便要走出去。
“等等!”蕭慕尋喊住了他。
謝辭轉而回眸,才見蕭慕尋已經穿好了衣衫,卻鬆鬆垮垮,格外淩亂慵懶,顯出了纖細有力的腰身。
外麵下著細雨,霧氣彌漫,融入了夜色之中。
謝辭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他暗自唾罵蕭慕尋年少時的長相,這太能引起旁人的綺./念了。
“多買一張給我,興許日後能用得上。”
蕭慕尋坦坦蕩蕩,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被人看光,反正都是男人,又不會少塊兒肉。
謝辭‘嗯’了一聲,身影沒入到了夜色之中。
他心緒極亂,出門時也沒顧念得上隱藏,當九幽的魔君慣了,向來都隻有彆人避著他的份兒,從未有他避著彆人。
他臉色陰鬱,都在懷疑蕭慕尋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了,卻換了個陰毒的招兒,想勾引年少時的他了。
可這年頭剛在心上片刻,便立刻被謝辭給否定。
不可能!
要說死對頭重生之後勾引……而不是殺了他?謝辭打死都不信。
—
雨一時不見停,下半夜竟下得更大了些。
枝頭的梨花被暴雨拍打,落下一地斑駁的白。
嵇冕恭敬的站在外麵已久,身上早被春雨濡染,連發絲都濕透。紅色的燈籠掛於屋簷,在雨中顯得更加昏晦。
等眾多長老走出書房,奴仆才喚他:“家主,請進吧。”
嵇冕心裡清楚,他被爺爺晾了這麼久,便是爺爺給他的警告。@無限好文,儘在()網
他一推開了屋門,便聞到一絲甜膩的香氣,熏爐中燃起了香靄,嫋嫋的煙絲肉眼可見,嵇冕認出了這東西。
——續命香。
他眼底複雜,長長的歎了口氣。
“坐。”
一個嘶啞的聲音,將嵇冕的思緒拉了回來。
嵇冕彎著身體,行了一個禮:“爺爺叫我來,是有何事?”
嵇如彥渾身覆蓋著黑紗,仍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惡臭,唯獨露出的手指,乾枯得像一具乾屍。
嵇如彥切入了正題:“你打算如何應對蕭家的人?”
嵇冕微垂著眸:“孫兒……孫兒不知。”
“白天我也在演武場,自然聽得到他想問嵇思晴的事。”
嵇冕也不敢隱瞞:“……是。”
嵇如彥緩緩從座位站起,一步步走向了嵇冕。
外麵狂風大作,將屋內的燭火吹滅,嵇冕借著簷下燈籠的微光,恍然瞥到了黑紗下麵的臉,已經爛得不成樣子,蛆蟲在上麵爬。
夜色下,這張臉顯得異常可怖。
嵇冕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也害怕,是不是?”
“不、不敢。”
嵇如彥聲音裡帶著怒火:“我幾個月前,便已經大限將至,若非為了你們這群蠢材,何以點了續命香,還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續命香,這名字的確好聽。
可修士都不願碰它,乃是因為身體已死,魂魄卻留了下來,日日焚香,便會變成這樣的怪物。
誰願意忍受這種痛苦?一日日看著自己的身體腐爛,蛆蟲爬進了肉裡,痛感卻不會消失。
嵇家想保住榮華富貴,族中就不能沒有築基期修士。
嵇如彥的眼神格外陰冷:“不能讓蕭家那小子查到嵇思晴的事,不然……咱們同青炎宗的聯係,就得被發現了。”
嵇冕微怔:“那爺爺打算怎麼做?”
嵇如彥咳嗽了幾聲,聲音更啞:“你明日去拖住蕭家那小子,我要抹去嵇思晴的存在。”
嵇冕嘴裡發苦:“那她的遺骨呢?文斌答應了辭兒,要把她葬入嵇家,令她落葉歸根的!”
“遺骨?”嵇如彥眼神發狠,“自然是挫骨揚灰,半點不留。”
嵇冕瞪圓了眼:“挫骨揚灰?”
“我都是為了嵇家!”嵇如彥呼吸淩亂,眼底滿是瘋狂,“爺爺見蕭家那小子資質極好,你說,我若奪舍他,咱們嵇家是不是有了倚仗?”
嵇冕嚇得退後數步,嵇冕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爺爺瘋了!
臨走前,他似乎還聽到嵇如彥低聲呢喃:“蕭家那小子想查嵇思晴的事,我抹去她的存在,不讓他查到,那他就會多在嵇家待上一段時日,我就有機會下手了。”
嵇冕遍體生寒,築基期修士神識根本不算強,如何能去奪舍另一個築基期修士?
他這不是護著嵇家,而是把嵇家帶去死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