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癩子與周曉梅之間的糾纏,對江海來說都是後話。
那天從劉二癩子家離開後,他就繼續去采集梔子花果實了。
距離上次采集,已經過了快十天了,新一批的梔子花果實也差不多快乾了。
等到天黑回家的時候,他已經采了小半塑料口袋的梔子花果實,然後就提著這些成果去找宋阮阮。
宋阮阮正在專注地看書,目前她已經開始看初二的課程了。這些教材是江小河好不容易才托關係從村裡借來的。
江海故意加重了腳步發出聲響,試圖使她注意到他。
不過宋阮阮看起書來就特彆忘我,一般的聲響根本不能讓她分神。
“喂,宋阮阮!”江海隻得出聲叫她。
宋阮阮抬起頭,便見江海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高高大大的影子落下來,剛好覆蓋在她和她的書本上,讓光線都變暗了。
見她看過來,他伸手遞給她一個裝了不少梔子花果實的塑料袋,袖子挽上去的結實小臂上,有很多細碎的劃痕。
這些應該都是去撿梔子花果實□□枯的枝葉給劃到的。
“快看看,這些果實夠不夠乾,能不能直接用?”
他看似平常地與她說話,黑眸深處,卻有些難以察覺的期待與忐忑。
宋阮阮知道,他之前親眼看她染色染了好幾回,其實是知道果實需要多乾的。這是故意找話說。
見她不肯回答,江海又自說自話道:
“那個劉二癩子,我把他揍了一頓,他不敢再來騷擾你了。以後,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說,我來幫你解決。”
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了些殷切囑咐與擔憂。
宋阮阮早就不氣了,那又不算觸犯底線的事情,隻要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便見好就收。
“我知道了,謝謝你。”語氣雖然有些冷淡,但還算柔和。
宋阮阮終於肯理他了。江海狠狠地鬆了口氣,又趁熱打鐵就中午的態度道了個歉:
“中午是我不對,我這個人脾氣急,但我保證會改!”
宋阮阮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吧,希望你要說到做到。”
江海狠狠點頭,目光輕快了許多:“我向來說話算數!”
宋阮阮略過這茬,又說起劉二癩子的事:
“劉二癩子那邊,我原本打算任由他去說,正好抓住證據送他去坐牢。”
聽到這話,江海不讚同地道:
“坐牢太便宜這狗雜種了,我聽說牢裡有吃有住,說不定比他在外頭還過得舒坦!”
而且還損傷宋阮阮的名聲。
雖然她好像並不在意,但他不能眼看著這種事的發生。任何會對她造成傷害的事,他都想極力避免。
宋阮阮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為,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經過江海這次的警告,她就是想讓劉二癩子亂說話也不可能了,便隻能作罷。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必要為這樣的社會敗類浪費更多的時間和心思。
“事已至此便隻能這樣了。你以後要做什麼,先跟我商量一下,不要衝動行事,好麼?”
她清澈的目光裡帶著幾分關心與希望的得到肯定答複的殷切,讓江海不自覺點頭。
不過他還是沒跟她說那出反間計。
他很少做這麼不磊落的事,擔心影響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接下來幾天,江家在宋阮阮的組織下,再次進行了染布做頭花的大業。
首先由江海去買了布票和比上次多一倍的棉布,橡皮筋和明礬,並且讓他的三個兄弟先幫他挖紫草根,收集梔子花果實。
這些東西在紅星大隊附近並沒有那麼多,挖完了就沒有,所以他們得趁著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儘可能地多收集原料。
而宋阮阮,則是在新的棉布拿回來之前開始染布。
因為整件事上最關鍵的就是布料的顏色,所以染布的時候她依然是親自操作。
火候,時間,如何保持布料上色的均勻度,這些都得十分注意才行。
她負責染布,江海就負責給她燒火,打水等雜事。
宋阮阮染好了第一批,江家三個女眷就開始做頭花。
——這一次,周鳳英也積極地參與進來了。
她手腳麻利,比兩個小輩的速度更快。多了一個人,幾方麵積極分工,整個做頭花的過程便縮短到了四天。
僅僅四天後,整整五百個頭花便已經新鮮完工。
因為江海主張要趕周末去才最好賣,於是又等了兩天,一共做了七百多個頭花才去的縣城。
進城前,江海又去公社借了自行車,回來的時候,還拿著一封公社開的介紹信。他隨手將自行車鑰匙和介紹信放在了吃飯的四方桌子上。
見到這介紹信,周鳳英有些吃驚:
“怎麼現在進城還要介紹信了?”
江海回答:
“進城不要,住招待所要。”
周鳳英臉上泛起猶疑的神色,好一會兒才道:
“這次不去你大哥那裡住了嗎?”
“不去。”江海硬聲硬氣回答。
江海的大哥江山,可以說是整個村子裡最有出息的人了,高中畢業,剛好趕上縣城的一家陶瓷廠招工,被選上了,從此躍出農門成了一名光榮的工人,還娶了廠裡生產車間主任的女兒張桂香。
但周鳳英知道,這隻是外人看著風光,實際上江山在城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單位分的房隻有很小的一間通屋,兩個大人,一個孩子都住在裡頭,連燒飯都隻能把爐子拿到外頭去燒。
大兒媳婦是城裡長大的,什麼都想用好的,廠裡發的工資和各種票,也僅夠他們兩口子生活。
她和江紅國自覺幫不上大兒子太多,便從不問他要東西,也不給他添麻煩,家裡的農產品,能勻得出來的,在有人進城或大兒子回鄉探親的時候,她都會儘量給他多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