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再忍不住,捂住臉蹲到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夜清眉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甚至都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哭。因為在她看來,妹妹雖然受了委屈也遭了大罪,可人分明就還活著,真正消散了是什麼意思?母親又為何哭得這麼傷心?
門口,夜紅妝哼哼了幾聲,身子晃悠了幾下,臉朝著堂裡轉了過來。
夜連綿嚇得“嗷”地一聲怪叫,老夫人也嚇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因為人是倒吊著的,所以血都是從腳往頭流,再從頭發淌到地上去。
這哪裡還是個人,分明就是個鬼,倒吊著的鬼。
偏偏鬼還會說話,還正在衝著她喊:“祖母,救救我,我不想被打死。”
老夫人哪敢救她,她連被燒了手的兒子都救不了,哪裡還能救夜紅妝。
她現在就想立即離開敘明堂,這裡太陰森了,又燒紙又燒人還抽人,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扶老身回去。”她小聲跟君桃和夜連綿說,“快走!”
夜連綿正好也想走,一聽這話立即就重新扶上老夫人的胳膊,幾人幾乎是用逃的逃出了敘明堂的大門。
夜溫言就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逃走,一雙手藏在袖子裡緊緊握成拳,憤怒呼之欲出。
有花香傳來,奇跡般地掩蓋住了一屋子燒紙的味道。人們正驚訝著,忽然就聽到外頭“哢嚓”一聲脆響傳來,原本滿天星鬥的夜空也不怎麼的就起了一道炸雷。
驚雷伴著閃電,自夜空傾斜而下,生生地劈在了老夫人身上。
所有人都看傻了,就連吊在屋梁上的夜紅妝都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打雷劈嗎?這得是乾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才能被雷劈?
最主要的是,劈死了嗎?
夜景盛顧不得自己手疼,跌跌撞撞地奔著老夫人去了,一邊跑一邊喊著:“娘!娘!”
老夫人趴在地上,頭發披散,冒著青煙。
但人卻沒死,兩隻眼睛還好好地睜著,隻是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分明是嚇傻了。
夜景盛一邊哭一邊大聲叫著:“請大夫!快去請大夫!去宮裡傳太醫!”
夜溫言都聽笑了,“太醫院是你家後院兒怎麼著?還傳太醫,你以為你是宮裡的主子,太醫隨傳隨到的?彆鬨了。城裡的大夫也不用請,三更半夜的彆打擾人家休息,府裡的客卿那也不是什麼人的病都給看的。”她衝著外頭的下人說,“抬回福祿院兒去,一盆冷水澆上就好了,有我在,死不了。”
人們就覺得夜溫言這話好像在哪裡聽過,再想想,恩,想起來了。就在臘月初二夜溫言回府那晚,夜清眉撞破了頭要請大夫,老夫人就是這樣講的。
現在人家把原話還回去了,這還真是一報還一報。
見人們都發愣,夜溫言眨眨眼,“怎麼著,還不走?等我親自送她一程呢?你們可得想明白了,若是要我來送,那可指不定送到哪裡去。”
君桃和夜連綿齊齊打了個冷顫,總算反應過來,趕緊張羅著人把老夫人給抬走了。
臨走夜連綿還回頭去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夜溫言的冷漠,和穆氏的悲戚。
夜景盛托著焦糊的手轉過身來問道:“你就不怕報應嗎?她可是你的祖母!是生了你父親的人!你這樣做就不怕報應嗎?”
夜溫言反問:“我為什麼要怕報應?我做什麼了?老天爺劈的她,你要不服就去找老天爺問話,彆跟我這兒吆五喝六的。夜景盛我方才就說過,你在我麵前,半分情麵都沒有的。你,你的夫人,還有你的母親,你的女兒,統統算在一起,半分情麵都沒有。今兒就是老天爺不劈她,我也要劈她,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得替夜四小姐報仇!”
梆!梆!
院子裡有人敲了梆子,子時到了。
她不再跟夜景盛廢話,轉身走到桌案前,取了三支香燃起來,衝著牌位拜了三拜,再將香插進香爐。
臘月初九子時,是夜四小姐的頭七之日了。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能看到,此時此刻正有一縷魂魄從她的心口處鑽了出來,飄飄忽忽地落在了擺滿酒菜的方桌前。
夜溫言也是頭一次看到這位真正的夜四小姐,此時的夜四小姐還穿著那身墜著寶石的大紅嫁衣,心口還插著那把讓她沒命的匕首。頭發散亂,麵色煞白,一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