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是鬼靈嗎?賀欽從石碑的反光中與它對視, 說是鬼魂, 它的體型又太瘦弱貧瘠,活像是一綹從夾縫中擠出來的影子, 被空氣過濾成了半透明。
不過, 正因為如此,這種幾乎與周圍顏色融為一體,很難被看出來的存在, 乍一被人發現, 才顯得更加驚悚駭人。
它離自己的距離, 好像更近了。
就在賀欽觀察它的這段時間, 它也在慢慢縮短與賀欽的距離, 賀欽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到鬼魂趟過陰影, 挨上大堂中央撒下的一線午後陽光,賀欽這才拔腿就走, 把自己的視線從石碑上撤開。
它不怕陽光, 或者說,在這個幻境裡,它無需害怕陽光。
賀欽移動的速度很快,他已經儘量繞開一切能夠反光的東西了,然而修道院中的玻璃窗、鏡麵和打磨光滑的東西實在太多, 他繞來繞去, 也脫不開這些東西。漸漸的, 他眼角的餘光已經能捕捉到一線飄來蕩去的黑影,每一次都離自己更近,每一次都變得完善,更有人形。
賀欽從容不迫地走著,他憑借記憶,走完了修女與修士居住的臥房,走完了時刻都應該有人在的廚房、酒窖和廁所,結果這些地方全都空空蕩蕩,除了餐堂飲酒作樂的九個人——包括他現在扮演的死者——之外,沒有一個走動的活人。
“嗯……”他點了點頭,“差不多知道了,可以提前出去嗎?”
這話甫以出口,他的眼前的景色便驟然發生變化,副本把他彈出來的同時,也讓他像聞折柳那樣,落在了椅子上。
“怎麼樣怎麼樣?”聞折柳眼巴巴地湊過來,“沒受傷吧?”
賀欽揉了揉他的腦袋:“沒有,隱約猜到是什麼事了,但是死因可能還差一點。”
“是什麼?”杜子君緊跟著問道。
“檸檸進去的時候是早晨,在自己的房間,我進去的時候在中午,和剩下八個登記冊上的信客吃飯。”賀欽道,“所以你們進去的時間段,應該是傍晚和午夜。幻境副本裡隻有這九個人,但不能和他們互動,即使場景重現,也不能聽到其他人說話的內容,隻能自己行動。不過,就我觀察,這九個人的身份確實有問題。”
謝源源不由道:“有什麼問題?”
“現在隻能說是猜測,從言行舉止,再到氣勢,身上的細節,他們不像是上山求助的信客,更像是……鳩占鵲巢。”賀欽摸著嘴唇,沉思著給出一個答案,“更具體的,可能要等到你們進去摸索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還有就是,離會反光的東西遠一點,有鬼。”
有鬼,這兩個字令謝源源寒顫了一下,他問:“嗯……如果是我的話,還會被鬼發現嗎?”
“多半會的吧。”聞折柳回答,“因為在副本裡,你不是你,而是你扮演的角色,鬼看見的也不是你本人,而是你身上披著的殼子。”
“但我覺得,”杜子君插話,“假如是這小子,說不定連數據外殼都會被淡化存在感。”
“那就進去試試咯。”謝源源聳聳肩,內心居然有些蠢蠢欲動,“畢竟我也想看看能力的效果。”
“彆嚇得哭鼻……!”
【提示:開始傳送第三位玩家。】
話還沒說完,杜子君便嗖地消失在了原地。
“……子就好。”聞折柳貼心地補上了後半句話,“嗯,源源是最後一個啊。”
杜子君撲通一聲,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你媽的。”他喃喃地暗罵一聲,爬起來拍了拍裙子,“真是該死。”
此刻,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一切跟賀欽說得分毫不差,他進來的時間,正是傍晚。
該去哪看看呢?
從無限循環死亡場麵的小鎮,到山上神秘奇怪的修道院,身份撲朔迷離的亡者和口中不知真話假話的院長,整個事件仿佛掩蓋在一團吹也吹不散的迷霧裡。聖修女和這座修道院是什麼關係?她的情人因何而死?這些死去靈魂不散的所謂信客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一切都是係帶解決的未知,杜子君蹙著眉頭,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線索給得太少了,”他思忖著,“如果不是之前就知道聖修女和這個世界的關係,隻怕現在還要再懵逼一些。”
杜子君四下環顧,同樣聞到了那股縈繞不散的濃鬱血腥,斯卡布羅集市就掛在他的腰間,正一閃一閃地發出光亮。
——附近就有超自然生物蟄伏,並且對他抱有極深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