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沒有直接回答李浩問出的問題。
浩子也沒有在意什麼,他隻是心中有疑惑便會問出來,帆哥覺得能回答的就會告訴他,不回答自然也正常。
車子已經停在了程府的門口,李浩以往會選擇按喇叭,不過,家裡有了芝麻後,浩子下意識便注意輕易不要打擾小侄子的睡眠。
他連續閃了兩下燈。
立刻便有警惕的護衛荷槍實彈的出來查看,看清楚來車後這才開了大門。
“浩子,對於一個惜命的人,什麼事情最可怕?”程千帆下車前突然問李浩。
“性命安全遇到危險。”浩子想了想說道。
“也對。”程千帆笑了,他拍了拍浩子的肩膀,“不過,更確切的說是未知的危險。”
浩子看著帆哥下車,聽到帆哥吩咐家中的護衛加強警戒,院門口的探照燈也亮了起來,將門外的情況照得一覽無餘,輕機槍也架起來了,有保鏢在門外附近搜索了一番確認沒有可疑,大門這才緊緊關閉。
他好像有點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小寶抱著貓咪出來迎接哥哥回來,看到李浩,小寶也高興的抓著貓爪子朝著浩子哥哥打招呼。
李浩的臉上立刻便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拎著糕點下車,將糕點盒子高高舉起,獻寶一般,“小寶,看!”
然後便是小姑娘驚喜的歡呼聲。
便是貓咪的叫喚聲,似乎也是多了幾分喜悅。
三本次郎同北島觥籌交錯,對汪填海評頭論足。
“這是一個性格偏於軟弱,猶猶豫豫的政治家。”三本次郎發表了自己對於汪填海的點評。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北島點點頭說道。
兩人然後都是哈哈大笑。
能夠肆意點評中國政府二號人物,帝國即將扶持的傀儡政府的領袖,這是讓人身心愉悅的話題。
事實上,對於汪填海,日本方麵一直重點研究。
即將和“大日本帝國“合作的汪填海,在二十七歲時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行刺大清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攝政王載灃。
據說,此人此前的目標曾經鎖定在端方身上,後來覺得刺殺攝政王對帝國的打擊更大。
行刺失敗後,汪填海等人被清廷收押在北所。北所是清廷收押政治犯的地方,飲食服用,相對優待。
據說六人中五人夜裡輾轉反側,隻有汪填海醉飽鼾睡,形若無事,便是獄卒都暗中讚歎不已,言說好漢子。
而最終令此人名揚天下的是汪填海在獄中的那首絕命詩。
辛亥年九月十六,經過一年半牢獄生活的汪填海,終於被釋放。
汪填海走出監牢的那一天,路人爭睹其風采,道路為之阻塞。
而就在汪填海出獄第二天的下午五時,袁北洋以內閣總理大臣的身份在內閣總理官署會見了汪填海。
晚上七時,袁北洋設宴款待汪填海。
宴席間,汪填海和袁公子結為異姓兄弟。
由此,汪填海此時已經成為架設在南北之間的一座橋梁。
無論是北洋,還是南方的革命黨,想要互通有無都要經過汪填海。
而最令人驚訝的是,彼時的汪填海不加掩飾地推戴袁北洋,稱:“項城雄視天下,物望所歸,元首匪異人任。”
進而甚至率先喊出了“非袁不可”的口號。
在此時汪填海的眼中,袁世凱是解決南北對峙的不二人選。
以至於革命黨辦的民立報都批評他:即如汪填海,亦鼓吹革命有年,乃黨人之有學識者竟感虜廷不殺之恩,而為彼說法乎?
儘管此後汪填海備受重視,成為國黨要員,甚至在國黨內部的政治地位還在常凱申之上。
但是
,做事細致的日本人抽絲剝繭,早就發現了端倪。
日本方麵重點研究了汪填海在這一段時間的行為變化,一度為其在短時間內巨大的性格變化而感到費解。
從慷慨赴死到瞻前顧後,汪填海在出獄前後判若兩人。仿佛在一夜之間,汪填海仿若變了一個人。
北島便是日本國內研究汪填海的專家,這也是此人能夠參與到帝國和汪氏之間的聯係之事的重要原因。
對於汪填海的這個變化,北島有他的見解
汪填海迅速的完成了由革命青年到政治家的脫胎換骨的變化。
“不過,這個人缺乏作為一名優秀的政治家的一個重要的品質。”北島輕笑一聲,“堅毅的意誌。”
他和三本次郎碰杯,“這也正是帝國選擇此人的原因。”
“用中國人的話說,這叫死要麵子活受罪。”三本次郎揶揄說道。
汪填海死要麵子不肯乘坐北光丸號,最後搭乘小貨輪在海上又嚇得向日方求援,狼狽爬上了北光丸號。
此事已經在日方高層以及知情人中淪為了笑柄,或者說,這邊是三本次郎這樣的日方中層官員都如此輕視堂堂國府二號領袖的一個原因。
甚至有人用自欺人又膽小的汪,這樣的羞辱性的詞語來形容汪填海。
膽小?
貪生怕死?
恩?!
三本次郎心中一動,他仿佛想到了什麼。
“三本君可是有事”北島見狀,不禁問道。
“確實是剛剛想到了一件頗為要緊之事。”三本次郎起身說道,“暫且失陪片刻。”
三本次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拿起了翹嘴,的那份口供,又看了宮崎健太郎的那份塗蠟的紙張,然後赫然發現,這張紙上所有的文字都彙聚成了一句話:
怕死!
可謂滿篇都是“怕死“二字!
他終於明白了。
宮崎這個怕死的家夥所說的不適合來特高課,實則是被昨日的刺殺嚇到了。
或者說,宮崎健太郎懷疑刺殺並非是中統所為,然後這個猜測又說明這次刺殺的撲朔迷離。
對於貪生怕死的宮崎健太郎來說,這種未知的危險顯然是最令他害怕的。
更進一步說,對於宮崎健太郎來說,他認為什麼地方最安全?
一個是法租界,確切的說是法租界中央區,那裡是小程總,的地盤。
一個是特高課,這指的是特高課的駐地,而並非從法租界來特高課的路上。
以三本次郎的專業眼光來看,從法租界中央區到虹口區的沿途,至少有兩到三個伏擊點可供他選擇。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窗外的風雨。
這種風大雨大的夜晚,更是伏擊刺殺的天然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