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副總,依據法租界勘查治安條例第六條,第十五則之規定,我的手下抓人完全合乎手續。”趙樞理冷冷說道。
他毫不客氣的迎著程千帆的陰冷目光,說道,“如果程副總對此有什麼意見,可以去請金總下命令,隻要金總下命令,我即刻放人。”
“趙樞理,你很好。”程千帆盯著趙樞理看,點了點頭,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看著程千帆帶領手下憤怒離開的背影,趙樞理冷冷一笑,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好似出了一口惡氣一般。
“大哥,咱這可是徹底把程副總得罪了。”扁嘴憂心忡忡說道。
“我和他程某人之間,還有轉圜餘地嗎?”趙樞理冷冷說道。
扁嘴砸吧砸吧嘴巴,搖搖頭,除非大哥願意認了綠毛龜,不然的話,他同程千帆之前的過節是解不開的。
……
咣當一聲,程千帆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英俊的麵容也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顯得有些猙獰。
“帆哥,怎麼辦?”侯平亮問道,“要不要……”
程千帆搖搖頭,他的目光陰冷,“不急,趙樞理隻敢抓人,他不敢有其他動作。”
說著,‘小程總’冷笑,“他趙樞理除非是失了心,才敢扣著貨不放。”
就在一個小時前,趙樞理的便衣探目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輛運貨的卡車,趙樞理以卡車司機沒有辦理法租界身份居住證為理由,將司機扣押,卡車和隨車貨物也被暫扣。
不過,有意思的是,方才程千帆與趙樞理唇槍舌劍,卻是一直隻是圍繞趙樞理抓了司機爭吵,卻隻字未提那輛卡車以及卡車內的貨物。
無他,夜間運送的貨物,必然是見不得光的。
隻要提及卡車以及隨車貨物,這就意味著這批貨物必須正式扣押入倉,這對於視財如命的小程總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撕破臉,是真正不死不休的那種。
故而,趙樞理也隻是提及抓人,沒提貨物。
所以,程千帆對此‘心知肚明’,趙探長抓人扣貨,隻是為了惡心惡心他,這人不敢真格兒完全撕破臉的。
……
淩晨時分,黃浦江上起了霧,淅淅瀝瀝的小雨也隨之而來。
法租界仙樂斯夜總會門口,辜新瑞喝的醉醺醺的,在下人的攙扶下晃晃悠悠上了車。
“二少爺,是回府上還是?”司機扭頭問了句。
“呂,呂班路。”辜新瑞抬了抬手。
“是。”司機點點頭,想來也是,二少爺喝的醉醺醺的,自是不敢回府上的,不過,作為司機他必須開口詢問,沒有下人為少爺拿主意的道理。
辜新瑞斜躺在後排座椅上,他花眯著眼,手朝著上衣兜裡摸來摸去,摸出煙夾,取了一支煙塞進嘴巴裡,又摸打火機,卻是沒摸到,皺眉冷哼了一聲。
“二少爺,你打火機又落在仙樂斯了吧。”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問道。
“冊那娘。”辜新瑞罵了句,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洋火盒,搖搖晃晃的劃了一根洋火,點燃了口中的煙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
深夜,雨絲細細密密,不大的雨水卻帶來了更多的寒意。
方才還在打鼾的辜新瑞突然睜開了眼睛,他來到臥室的窗台邊,輕輕的拉開窗閂。
一個人影靈巧的如同貓兒一般竄進來。
辜新瑞沒說話,熟練的遞了一條乾爽的毛巾,對方接過毛巾擦拭了濕漉漉的頭發、脖頸等身體部位,又在關上窗後擦拭了窗台的水漬。
“怎麼來的這麼晚?”辜新瑞壓低聲音問道。
“仙樂斯有人鬨事,有巡捕房的人。”對方壓低聲音說道。
辜新瑞點點頭,歐迎春同誌是在日本特高課以及七十六號那裡都掛了號的人,有巡捕出現的時候自然要回避。
他現在的工作是收賊贓,幫著銷贓。
辜新瑞故意將打火機遺失在夜總會,這打火機隨之會被自己的同誌撿到,然後會聯係蝸居在附近的歐迎春來收貨。
如此,一個銷贓的過程便完成了一次情報亦或是口信傳遞。
……
“出什麼事了?”歐迎春問道。
“大鯢同誌被抓了。”辜新瑞說道,“卡車帶貨都被中央巡捕房扣押了。”
“怎麼會這樣?”歐迎春驚訝問道,“路線不是早就縝密計劃好的嗎?”
說著,他忽而搖頭,“不對,不是說了後天才運貨上路的嗎?”
“程千帆回上海了。”辜新瑞說道,“這人離開上海有一段時間了,以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他會巡查倉庫,檢典貨物的。”
說著,辜新瑞冷哼一聲,“這人非常狡猾且極度反動,難保那批貨物會被程千帆看出問題來,組織上臨時決定提前將貨物運出去。”
“那怎麼還會出事的?”歐迎春皺眉問道,“是程千帆的人抓了大鯢同誌?”
“不是。”辜新瑞搖搖頭,皺眉思索著說道,“抓人扣車的是趙樞理的便衣探目。”
“趙樞理的人動的手?”歐迎春有些無法理解,“不是說程千帆搶了趙樞理的女人,這兩人勢同水火麼?”
“問題就出現在這裡。”辜新瑞苦笑一聲,“為了能夠順利過關卡,我處心積慮掛靠在玖玖商貿下麵,卻是沒想到正因為打著玖玖商貿的旗子,卻是惹來了趙樞理的敵視,他帶人攔車抓人了。”
“這兩人狗咬狗,我們跟著倒黴了。”歐迎春震驚之餘,也是無奈說道,他看著辜新瑞,“這麼說,趙樞理屬於是故意找茬程千帆,我們的人是被誤抓,這還有轉圜的餘地……”
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歐迎春說道,“不好,東西在貨箱裡,如果趙樞理的人開箱驗貨的話……”
“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辜新瑞表情嚴肅說道,“根據巡捕房內線同誌傳來的情報,卡車暫時被扣押在台拉斯托路,趙樞理的人還未對貨物進行檢查。”
他對歐迎春說道,“我們必須趕在趙樞理下令對貨物盤查之前,想辦法讓趙樞理放行。”
“這不容易。”歐迎春說道,“趙樞理這顯然是為了找程千帆的茬子,我們屬於無妄之災,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做的很少,甚至於越是打典運作,趙樞理反而愈是不會放人。”
“不容易也要想辦法。”辜新瑞表情嚴肅說道,“一旦貨物被查出有問題,大鯢同誌就暴露了,與此同時,我們的這條寶貴的交通線也將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