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可沒碰他
不得不說,胡迭這話問得可就有些誅心了。
自漢朝以來,儒家之所以能被曆代的統治者所推崇,說白了根本就不是因為這玩意兒有多先進,而是因為它所宣揚的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觀念,相比起其他滿是刺頭的百家各派來說,更符合統治者的需要和利益。
但實際上呢?他們這些理論,彆說外人,連他們自己也都隻是說說而已,除了極個彆幾個讀書讀傻的呆子,就沒幾個人是把這些東西當真的——老子們辛辛苦苦讀書,苦讀寒窗幾十年,難道就是為了給你皇帝做牛做馬?彆扯了,不為功名富貴,誰鳥你是誰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彆看這些所謂的大儒大賢們一個個忠君愛國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可他們對君主的忠,對國家的愛,向來都隻會停留於嘴皮子上,真到了國家困難的時候,比如碰上個什麼天災人禍,國家需要錢糧來救濟百姓之時,個個絕對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能夠不落井下石,跟著那些貪官奸商一起發國難財的,都算他是儒門之中難得的良心了,想讓他們拿出自己的家產來支援國家建設?這種好事,連皇帝都不敢去想。
本來麼,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都是這樣,花花轎子眾人抬,誰也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可壞就壞在這孔疑達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非得跟胡迭叫勁,結果就毫無懸念的杯具了。
胡迭是什麼人?他可是生活在信息時代的大學生,像他這般年紀的年輕人,有幾個是沒在網上跟人對噴過的?就算網上沒當過噴子,大學裡麵也是有辯論課程的,現代的教學可不像古代,那都是格外的注重學生的素質全麵發展的,對於辯論之中該怎麼抓住重點,該怎麼從對手的薄弱環節發起攻擊,那都是經過了無數噴子……辯論界的高人精心研究,有著相當堅實的理論指導的!
所以,當心頭火起,決定要進行反擊之時,胡迭就已經想得很清楚,要在這場辯論之中占上風,就絕對不能跟對方去糾纏什麼儒家的正統地位和讀書的必要性,那樣隻會被對方給帶了節奏,而且他也不會天真到會以為自己僅憑幾句話,就能推翻儒家在這封建王朝中所處的地位,所以,他隻能將火力對準這個老家夥本人,從儒家最核心的忠君思想入手,利用自己實打實的功勞,去占據道德上的支高點。
事實證明,他這一手確實玩得漂亮,孔穎達根本無法反駁:天下人都知道孔府有多富,不說彆的,整個曲阜的土地良田至少有九成都是在他們孔家的名下,整個縣的農民,幾乎都是他們的佃戶,而且孔家作為儒門的精神領袖,曆代都要受朝庭冊封,受朝庭的供奉,說他們沒錢,誰信?
要說這忠君愛國,倒也不是看誰捐錢捐得更多,但俗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你一個成天把忠君愛國掛在嘴邊上,好像天下除了你就沒一個忠臣的人,坐擁著萬貫家財卻對國家的困難,將士的艱辛視而不見,一毛不拔,又有什麼臉麵去指責一個哪怕是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都能毫不猶豫的將製鹽法這樣的生財之術獻給朝庭的人?
講道理?就依儒家的道理,天下間,還有什麼是比忠君愛國更大的道理?
孔穎達一張臉,瞬間就漲成了通紅,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可就在這時,武將堆裡卻又不知是誰,如同起哄一般的應了一句:“小子,這你可就不知道了,數月前關中大旱,孔大人那可是捐了十幾貫錢的!”
這一下,武將們徹底的繃不住了,頓時便哄堂大笑——十幾貫錢,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可能是個不小的數字,但以孔家的財富來說,那真的就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說難聽點,他們家隨便一個親族在外麵與人吃頓酒,可能都不止這點花銷,對比胡迭捐獻製鹽之法,那簡直就是一個諷刺。
武將們的反應,文官們的羞愧無言,讓孔穎達又羞又恨,就在不知該如何下台之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李二陛下終於站出來說話了。
“放肆!臭小子,孔穎達先生乃是聖人之血脈,也是當世之大儒,他身肩禮部尚書之職,為我大唐嘔心瀝血,又豈是你所能詆毀的?還不速速向其道歉?”
李二陛下的喝斥,讓朝堂之上的笑聲瞬間為之一靜,不過眾人看著胡迭和孔穎達的眼神卻是越發的玩味了,因為有心人,都能從這番喝斥中聽出幾分彆樣的意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