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迭尷尬的一笑,說道:“陛下應該知道綿羊吧?”
李二輕輕點頭。
胡迭說道:“那陛下肯定知道,綿羊的毛是長得很快的,通常來說,一隻羊一年得剪兩次毛,而這些剪下來的毛又沒什麼用,隻能扔掉,但實際上,所有人都不知道,這羊毛其實是很好的一種原材料,它完全可以用來織成毛線,然後編織成各種織品,如果用羊毛織成毛線再編織成衣,其禦寒的效果會比最好的皮衣還好,用來填充被子,再冷的天也不會受寒,所以,隻要能從技術上解決羊毛利用的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大規模的從草原進口這些羊毛,甚至可以許給他們高利,讓他們覺得,養羊會比養牛養馬更合算,反正這些錢,他們最終還是得用來向我們購買商品的,順便還能拉動我們的就業,我們怎麼算都是賺。”
李二的眼神,此時已經透出了幾分凝重,但還是有些不解的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辦法?你憑什麼保證,這樣做就不會變成養虎為患?”
胡迭說道:“因為這羊毛做成的製品,如果單從實用的角度來說,它幾乎是比我們現有的任何一種紡織材料都要好,一旦人們體驗到這種羊毛製品的好處,羊毛的價格肯定就會水漲船高,光憑草原現有的那點羊,根本就不夠我們塞牙縫的,事實上,最需要這些羊毛製品來禦寒的人,反倒也正是他們這些草原部落的人,到時我們完全可以收購他們的羊毛,再把織好的羊毛衣高價賣給他們,同時開放貿易,讓他們可以自由的購買我們大唐出產的各種商品。”
“通常來說,他們這些遊牧民族用來交易的貨物隻能是他們養大的那些牛馬牲畜,這些交易都是一次性的,養大一匹馬,一頭牛,或者是一隻羊,都需要消耗很多的草料和精力,而在草原上,這些牲畜又很難賣出什麼高價,所以傳統的交易方式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有多少吸引力。”
“但販賣羊毛不同,剪下羊毛後,羊並不會死,一年剪兩次毛,來年照樣可以下崽和產毛,而且羊吃的草比牛馬都要少,放起來也更容易,一旦羊毛變成了可以賣錢的商品,那對於他們而言,養羊就會成為一本萬利的買賣,他們隻需要不斷的剪下羊毛,把羊毛賣給我們中原的商人,就能換取所需的一切物資,同時,他們的羊群還會不斷的壯大,一年比一年多,而羊越多,他們賺得也就越多,這可比搶錢舒服多了,相信這筆賬,他們到時候是算得來的。”
聽到這裡,李二猛的站起身來,眼中透出難以抑製的興奮,接著胡迭的話說道:“而草原終究是有限的,他們養的羊越多,那麼養的馬自然就會越少,失去了馬的草原部族,自然就不可能再成為我大唐的威脅!”
胡迭笑道:“這隻是其一,最關鍵的一點,如果他們開始大規模的養羊,把羊毛當成自己最主要的出口商品,那試問這天下,除了我大唐,他們還能把這羊毛賣給誰?就算這羊毛紡織的技術免不了外泄,可是能吞下這麼多羊毛的國家,也隻有我大唐!一旦大唐停止收購他們的羊毛,他們的牧民就隻能抱著那些無用的羊毛和綿羊等死,到時,就算是為了維護他們自己的利益,這些大規模養羊的部族,都絕不會容許草原上再出現敢於挑釁我大唐國威的異類。”
胡迭所用的,不過就是後世各國列強早就用爛了的招數,但這種經濟戰和貿易戰的手段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破天荒的,如果不是胡迭提醒,就連李二甚至都忽略了這點:一個國家,如果隻靠一兩種單一的產品來維持自己的經濟,那它必然是會被人卡住脖子的,哪怕他經濟再怎麼發達,收入再怎麼高,在真正的強國眼中,都是毫無威脅的存在,當然,這也正是後世的中國為什麼會那樣招人討厭的原因所在——你丫的什麼都能自己生產,在這個講究全球化分工協作的時代,你還讓彆人怎麼跟你愉快的玩耍?
李二聞言也是一臉的驚容,細想一下,發現情況還真如胡迭所說,隻要能誘使草原大規模的養羊,那草原各部就再也不可能脫離大唐的掌控了,相比之下,馬匹的減少反倒算不得什麼,就算能保持足夠的馬匹和控弦之士,那些部族也不能不考慮一旦與大唐交惡,他們在羊毛之上的損失將會有多大,而一兩次劫掠,就算能夠成功,所得的利潤恐怕都不足以彌補其在貿易上的損失,到那時,誰還會想著來‘打穀草’?有這想法的人,估計都不用大唐出手,那些指望著大唐能多收些羊毛,讓他們好過日子的部族自己都能把他砍死。
好一個羊吃人,困擾了中原王朝千年之久的草原邊患,誰能想到竟能用這種簡單的辦法就能輕鬆解決?要照這麼算,朝庭不僅不需要花錢,甚至還能在這羊毛的貿易中大獲其利,利之所在,便是再怎麼桀驁不馴之徒,也要敗倒在這羊蹄之下,這可不就是羊吃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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