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何為財富(2 / 2)

魏征收起笑容,麵色認真的說道:“白鹿伯無須道歉,要論這經世濟民之術,老夫確實不如你,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你在居德坊所作所為,卻總有不明之處,今日登門,本就是前來討教的,還望白鹿伯不計前嫌,能不吝賜教。”

見魏征主動向自己行禮,胡迭急忙還禮,應道:“魏大人言重了,您是前輩,當是我向您討教才是……今天我們就當是閒聊吧,在下才疏學淺,要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魏大人指正才是。”

魏征笑了笑,說道:“白鹿伯不必自謙,以老夫看,要論這生財之術,整個大唐能比得過你的人,怕也沒有幾個,而最令老夫佩服的便是:你生財,不似那些奸商,隻會損人肥已,縱觀整個居德坊的重建過程,你本人固然是沒有少賺,但工程所涉及到的各方,卻也同樣都能從中獲利,便是那些花了大價錢買下那些豪宅的富戶,也沒有誰覺得自己是吃虧上當的,能將一件事情辦得如此圓滿,這種手段,著實讓老夫歎為觀止。”

聽魏征提到居德坊的改造項目,胡迭倒也沒有自謙,這本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也可以說是他人生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件大事,雖然是借用了後世的一些經營手段,但整個計劃能這麼順利的執行下來,他也絕對是花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的,聞言笑道:“做生意本就該講求共贏,若是好處都隻留給自己,吃虧的都是彆人,這樣即便是能得一時之利,也是走不長遠的。”

魏征歎道:“這話雖然在理,但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老夫為官這些年,不知見過多少奸商之輩,為了一點蠅頭蟻利便不惜坑蒙拐騙,而老夫想不通的地方也正在於此:按說這世間的財富,總是有定數的,有人獲利,就必然會有人受損,世間之事大多如此,可在這居德坊的工程中,老夫想來想去,卻就是想不出受損的人是誰:這一百五十萬貫的巨資,總不會是憑空掉下來的吧?這筆錢,既是出自於那些富戶,按說受損的就該是他們,可是據老夫所知,現在這坊中的房價竟是還在一路高漲,若這樣算來,當日以高價拍下這些房產之人,他們不僅沒有吃虧,反倒是賺了,那這賺的錢,究竟是從哪來的呢?還望白鹿伯賜教。”

這個問題,聽得胡迭有些想笑,但又覺得這樣似乎有些對人不尊重,強忍著笑意,想了想,說道:“魏公,您怎麼會認為天下的財富是衡定的?”

魏征奇道:“難道不是?天下財物,本有定數,權貴多取一分,窮人就少得一分,千百年來皆是如此,難道有何不對?”

胡迭笑道:“當然不對……這麼說吧,在您看來,您所認為的財富,所指的是什麼?金銀珠寶,柴米油鹽,還是朝庭所鑄的銅錢?”

魏征想了想,答道:“這應該都算吧,而且不光這些,但凡是對百姓有用之物,皆可稱之為財物。但這些東西皆有定數,比如這銅和金銀,雖可以開礦采煉,但礦石也並非是無限的,所以算起來,依然是有其定數。”

胡迭笑道:“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但事實上,財富的定義不是這麼簡單的,打個比方,魏公既是文人,應該是喜歡字畫的吧?那您肯定知道,那些名家的字畫,往往都是價值千金,甚至是價值連城,可事實上,如果照您的那種算法,這些字畫不過就是一些紙墨而已,一張市麵上能賣出千貫的名畫,其紙墨的成本可能連百文都不到,那麼您說:在這些畫師作這些畫時,財富究竟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還是完全沒有變化?”

魏征遲疑道:“這……應該是增加了。”

胡迭說道:“就是這個道理,想通了這點之後,您應該就不難明白,財富從來就不是衡定的,而且財富也是可以創造的。就拿居德坊的改建來說,為什麼那些富戶願意拿出遠遠超出這些房產成本的價錢來購買這些房屋?不是他們傻,而是他們比誰都清楚,這些房屋真的就是值這麼多錢,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它們的價值隻會越來越高,因為經過現有的改造之後,原本無人問津的居德坊,已經被附加了太多的價值,比如它的商業環境,比如那些房屋本身的名聲效應,又比如可以與那些勳貴豪門為鄰的機會,這都是無形的財富,也都是在改建的過程中被創造出來的,是原來沒有的,所以,經過改造的居德坊,才能憑空升值這麼多倍,我才能賺這麼多錢,卻不讓任何一方吃虧。”

魏征沉思良久,似乎有所理解,輕歎道:“原來如此,原來世人一直以來的觀念,竟是錯的……也對,財富若是衡定,那現如今的世人,就應該如同上古之民一般,還在結草為環,獸皮為服,居山洞而棲,哪會有這如畫的江山。”

“隻是,白鹿伯,你如此精於人心,難道就沒有想過,這崇名逐利的手段,會不會導致世人效仿?若他們能學會也就罷了,可老夫怕就怕他們隻學個皮毛,又沒有你這般點石成金的手段,到頭來隻落得整個大唐奢華成風,人人逐利,這後果你可曾想過?”

胡迭奇道:“人人逐利不好嗎?何況逐利本就是世人天性,就算沒我,他們就不逐利了?我為什麼要操這份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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