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出路在海上(1 / 2)

第九十四章 出路在海上

胡迭的話讓魏征有些難以接受,但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從何駁起,因為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胡迭說的是實話。

將天下所有人都變成君子,讓所有人都忠教仁義當頭,恥於言利,這是儒家千年來最大的追求和夢想,是聖人留給後人沒有完成的偉業,但事實卻是:這個夢想,好像從來就沒有誰能真正實現它,甚至哪怕是連那麼一絲一毫實現的可能都看不到,所以到目前為止,儒家信徒們對於它的追求,一直也都隻是停留在嘴邊上。

換句話說,就是這話說說而已,誰信誰傻逼。

可不是嗎?什麼叫恥於言利?沒有好處的事誰會去做?不說那些沒讀過書的草民,就算他們這些聖人的門徒,寒窗苦讀不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位列朝堂,光宗耀祖?這何嘗不是逐利?

可是,魏征同樣也無法承認胡迭的這話是對的,因為這樣一來,就等於是否認了他一直所堅持的信仰:像他這樣的人,在某種意義上還真的就是儒家教義的狂信徒,因為沒有這種狂熱的信仰堅持,一個並不缺乏才謀智慧的人,是不可能像他這般完全不顧個人的安危得失,幾十年堅持講真話,講實話,講那些皇帝最不喜歡聽的話,一次次挑戰皇帝的忍耐極限,一次次不停的作死的。

在儒家的教義裡麵,最可怕的情形不是天下戰亂,民不聊生,而是世人的道德敗壞,人人不講忠孝節義,隻知名利,為了追名逐利,每個人都可以拋棄一切道德的底線,不擇手段,到那時,就算世間再怎麼繁榮,那也是道德淪喪的末日,光是想想都讓人感到絕望。

看著魏征一臉糾結的表情,胡迭突然有些好笑:作為一個穿越者,他雖然沒被儒家洗過腦,但對於儒家的那套玩意兒卻並不陌生,稍微想想也不難猜出魏征是在糾結什麼——無非就是道德和利益的取舍,誰輕誰重這類哲學性的問題,但事實上,這種問題在他這樣的理科生看來,根本就是扯淡!

道理很簡單:一切拋開利益,甚至是違背利益的規則而隻談道德的行為,都是耍流氓!

就像在二十一世紀的時空裡,曾被媒體炒得火熱的‘老人摔倒扶不扶’的問題,那就是典型的案例:所有人都明白問題的根子根本不是出在人們的道德上,而是出在法製上——當法律可以因一個人的善良舉動而作為證據來判定他有罪的時候,誰還敢去做好事?尤其當無數同類的事件紛紛曝光,人們發現,就算事實真相能夠查清,也沒有一個汙陷好人的人渣因為這種卑劣的行為而受到法律的懲罰時,這種好事,就更沒人敢去做了,因為這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壞人汙陷他們的成本幾乎是為零的,這種零風險,零成本,卻高回報的誘惑,足以將很多本不是壞人的普通老人,也變成碰瓷黨的一員。你不從製度上去解決人們做好事的後顧之憂,光站在那裡不腰疼的大講什麼道德禮儀,談什麼‘應不應該’,這不是耍流氓是什麼?

在胡迭看來,一個社會真要講道德,那就必須要讓講道德的好人可以從中獲利,讓那些不講道德,違背良知的卑劣小人得到懲罰。其實善意本就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如果不是擔心被汙陷的風險,有誰會看到一個老人倒在地上而無動於衷?而後來很多事實也證明,哪怕是在那種高風險的環境下,依然有無數的善良人願意站出來幫助他人,這就說明社會的道德根本不像某些人所貶低的那樣已經淪喪。

再說說這儒家的恥於言利吧——事實上儒家的那點破事,在後世早就被人扒光了,太陽底下就沒有新鮮事:滿嘴的忠孝節義,口口聲聲恥於言利,可你倒是告訴我,如果個個都不言利,朝堂上那些君子們家中一個個富可敵國的財產是哪來的?中國曆史上幾次改革,就因為當權者想要動一下他們這些讀書人手中的特權,無非就是讓他們交點稅而已,一個個就跟挖了他們祖墳似的要死要活,完全不顧國家的根基都快被他們這些蛀蟲吃垮的事實,寧可抱著自己貪來的那些民脂民膏與這個國家同歸於儘,也不願為這個養活他們的朝庭去儘哪怕一絲的義務,這可不是什麼汙蔑,這些醜事,都是史書上寫得清清楚楚的。

當然,胡迭相信魏征不是這樣的人,就算魏征信奉的是儒家,可是他跟儒家的那些人卻並不一樣,曆史已經證明,這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所以,胡迭也願意跟他說一些真話。

看著魏征,胡迭沉呤道:“魏公,我想您真正擔心的,應該不是人人逐利的現實,而是一旦人人都開始追逐利益後,人們就會為了利益而拋棄道德的底線,尤其是那些豪門士族,他們權大勢大,一旦為禍,那本就度日艱難的百姓就會更加沒有活路。”

魏征兩眼微微一亮,看著胡迭欣慰的點頭:“你說得不錯,百姓逐利,求的不過是溫飽,可是豪門一旦逐利,吞噬的,就會是無數條人命,現在,我們還能勉強用道德這條繩索去約束他們,讓他們不敢肆無忌憚,可一旦這個界限被打破,當世人奢華攀比成風,到那時,受苦的就隻會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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