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在不知不覺間消融。
春天, 再一次回歸大地。
但是李都老城主到底沒能撐到這一天的到來, 在寒冬裡就永遠閉上了雙眼。
他死的時候,把手底下的一個附屬小城給了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 聯合著小兒子的媳婦家勢力,他以為自己的小兒子以後可以在一貫討厭他的長子手裡好好活著。
但他沒從沒想過,不止是長子厭惡這小兒子, 小兒子對長子, 早也是滿心不忿。
“憑什麼他是長子就理所當然可以繼承李都?論才乾,我哪點輸給他?”
為了討要糧食,杜城主早些年就攀上了這位小公子的線,每年不知多少好處塞過去,在這關頭, 通過在李都的人給他遞了一句話:
“永城唯公子馬首是瞻!”
野心從來就是這麼滋長的,仗著老城主的寵愛一直在李都地位分外優渥的人怎麼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被異母兄弟壓在頭上?
更不要說就大公子的一貫表現,隻等老爹去世, 他定然不會放過自己。
小公子很快就行動起來。
大公子隻當自己勝券在握,不但每日裡歌舞慶祝, 對待一些附屬小城亦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毫無尊重之意。
不是誰都沒骨頭的, 李都是強盛,可難道旁邊附屬城都是吃白飯的嗎?
永城的人在一個冬天裡邀請了無數人吃飯,順帶隱約透了點消息。
聯盟在私下裡達成。
當老城主去世, 大公子堪堪拿到城主印, 小公子那邊就爆發了!
一場內鬥, 從一開始就拚儘了全力,毫無防備的大公子一邊一夜時間死掉了大半手下,但——大公子還活著。
小公子拿著搶到的城主印,還來不及高興,自己這邊就遭到了埋伏。
冬季最冷的一個月,李都迎來了百年來最大的危機。
李家家族內部的爭鬥,最後卷進了所有人,城內兵力被不斷消耗,兩位公子打出了真火,而背後想要撈一筆的李家族人為這混亂又狠狠澆了一盆油。
當冰雪消融,永城的部隊開到李都牆腳下時,打的正歡的人都傻了眼!
慌亂的反擊自然抵不過早有準備的隊伍,李都被打下來毫無懸念,更不要說,裡麵就有無數被策反的內應在!
當時針走到九,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天空,沈延年從屋子裡走出來。站在他身邊的,是白燁和樹人北。
雖然是冬天,但是老樹人的狀態非常好,皮膚深而有光澤,頭頂枝蔓上綠葉蔥蘢,仿佛正值盛夏,雙眸晶亮有神,哪怕周遭多少人看著他,他都熟視無睹,隻跟旁邊沈延年說著話。
“在這邊我們還要呆多久?”
沈延年一邊衝著兩旁驚疑不定的李都百姓點頭示意,一邊輕聲道:“您覺得這邊無聊了?”
老樹人嗤了一聲:“難道不是?”
沈延年就笑笑,沒有說話,視線和白燁對上,兩人都是默契移開。
在他們身後,一隊戰士正警惕看著四周。
彆看他們現在一身休閒裝,但是外套裡麵,都裹著防彈衣。
沈延年但看兩邊被阻隔的人群裡百姓臉上那猜忌不安憤怒的表情就知道,對於他們幫助永城奪下了這座原本屬於李家的城池,這些百姓很不滿意。
哪怕李家人再不靠譜,被一貫看不起的小城奪取了政權,這落差這些人就受不了。
但、
今天過後,他們會改變的!
走了差不多五分鐘,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李都的內城牆頭。
外麵,介於外城和內城間,是一片寬闊的人工田。
冰雪才剛消融,地麵上還泥濘著,一個冬天不曾勞作,讓這片土地看起來荒涼又貧瘠。
被督促著一起站到了牆頭的百姓完全搞不懂永城這幫人想乾什麼,這種天氣,非要他們每戶最少出一人到這裡來,是要什麼?
恐慌更在人群中蔓延,那些人裡還有樹人,難道是要殺掉他們去喂養樹人嗎?
杜城主跟沈延年打個招呼,沈延年點點頭,他便淡淡對著杜管事道:“開始吧!”
令旗揮動,底下的田邊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鳴聲,從田地各個方向傳來,百姓不由自主順著聲音來處看去,隻見十幾個鐵匣子居然自己移動著,揮舞著個大、釘耙?一路開進了田裡。
這年頭,土地就是所有人的命,百姓的憤怒瞬間湧上心頭,可下一刻,這些怒吼又瞬間消散了。
隻見那些鐵匣子所到之處,那些鋸齒狀又寬些的東西一次次深紮進土地,原本被凍結實了的土地仿佛棉花一樣被輕易翻出,原本平整的土地仿佛被打碎的鏡子,變成了碎裂的小塊。
人群中一片寂靜。
百姓近乎貪婪地看著粗糙的耕地機在田間不斷前行,所到之處,土地被翻耕出來,第一遍時還有大塊的土塊,但等到另一種稍微有所不同的車子開出來,人們就發現,這些土塊再一次被粉碎,幾乎就是人手工勞作的模樣了。
這樣的翻耕進行了兩次,耗時一小時二十分鐘,但沒有一個人覺得無聊。
都是下過田的人,百姓很清楚這種機器對農作的優點。
白燁擺了個手勢,很快的,底下的耕地機撤走,隨後,是施肥機,長長的管道連通肥料袋,小口的口子智能定量多少肥料,間隔多少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