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逐和厲鳶分開後, 沒有先離開。
他就住在客棧, 客棧的對麵就是寧府。
當年他就是出了那個大門,徹底離開了寧家。
這三年以來,他雖然心無旁騖地修煉,但是如果真的要深究他的心理, 內斂如他也免不了會逃避。
他最放不下的是兩種感情,一是和厲鳶的糾葛。
二是和父親之間的芥蒂。
對於“一”,他早在和厲鳶的相處與自我的審視中緩緩放下, 他過不了自己喜歡厲鳶的那一關,於是就不再多做無謂的掙紮,隻想著能軟化對方、靠近有對方一點也好。
對於“二”……他最放不下的不是父親對他的無視以及冷情,而是對對方在母親病重時毫不留戀的樣子的失望。
母親是他的逆鱗,也是他的軟肋。
他無所謂彆人怎麼看他,也無所謂彆人對他怎麼樣,但隻要在意的人受到傷害,那麼他就永遠都不會原諒。
正如這三年以來,聽說他已經成為了北域第一後,父親明裡暗裡找過他無數次, 每一次都被他沒有餘地地拒絕。那時的他會想, 既然堂堂正正走出寧家的大門, 就再也沒有回去的道理。
隻是他不會想到, 三年後他還會回到豐陵城。
而且離自己的家隻有一街之遙。
至於是為何……
寧逐展開掌心,一枚紅色花瓣靜靜地躺在上麵。
看到這枚花瓣,似乎還能看到厲鳶的無措, 寧逐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他緩緩合上手掌,看了看天色。
他這一次違約提前來看厲鳶,雖然填補了四年,厲鳶也沒有多說什麼,但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這一次,必須要破了天階才能再回來見她了。
他深吸一口氣,付了錢之後出了客棧。
今天是緣牽節,因此到了夜晚街上還有著不少人,寧逐戴著麵具倒也不擔心被識破了身份。
隻是走到了白日和厲鳶去過的橋頭,看著並肩相攜的男男女女,他的眸色一暗。
他輕輕地捏了捏手心裡的花瓣,微微低下了頭混入了人群。
路過厲家的時候,看著厲家紅色的大門,他頓了一下。
剛才一彆有些倉促,還沒有和厲鳶道彆。隻是若是這樣冒然上門,恐又惹得厲家二老懷疑。
他想了想,抬起的手緩緩放下。
算了,下次吧。
剛想轉身,突然感覺身前微涼,寧逐眯起眼向下看,不知何時腳下已經覆蓋了一層冰霜,從門內幾乎蔓延到了街上,不僅如此,濃烈有如火刃的殺氣在厲府盤旋,這霸道的能量異動已經震碎了街上的碎石。
這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寧逐臉色一變,厲府裡最起碼有兩個天階接近滿級的強者!
厲鳶!
————
厲家大廳內,空氣都像是被抽乾了。
眾人感覺脖子都僵直了,木雞一樣看著元衡。
楚隨之揉了揉耳朵:“你說什麼?”
元衡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厲鳶的未婚夫。”
小鳳補充:“前的。”
楚隨之:“……”
徐承天在鐵牌裡,忍不住坐了起來,發出和當初看見厲鳶時一樣的話:
“臥槽!”
楚隨之的手在抖,他感覺玄力逆轉,全身血液幾乎倒流。
未婚夫?!
什麼未婚夫?
他一直以為厲鳶的哥哥竟然是厲鳶的未婚夫?
難道一個雷光、一個寧逐、再一個馮子傑還不夠,眼前的元衡也是厲鳶的未婚夫?!
他猛地看向傻成木頭的厲鳶:
“厲鳶!你不是說他是你哥哥嗎?”
元衡道:“她說的是‘這是我未婚夫,這是我哥哥’。她從來都沒有明說我是她哥哥。”
楚隨之不由得一慪,他想到自己和這個自以為是厲鳶的哥哥說了那麼多話,自己剛才還對對方示好,又誇他是“人中之龍”,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慪過去,他眼前花白,咬牙問厲鳶:
“厲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然而一轉頭,發現厲鳶早就扛著小鳳已經鑽到桌子底下了,隻露出半個屁股瑟瑟發抖。
楚隨之額上青筋一跳,他咬著牙就要走上前,然而元衡眉目一斂,上去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兩個人不由得對視,楚隨之眸光一閃,手臂玄氣外放,隻聽一道嗡鳴,厲鳶頭頂上的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轟然一聲,眾人被這兩股力量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小鳳被嚇得炸毛,本來護在厲鳶的頭頂,這下趕緊鑽進了她的懷裡。
厲萬鈞將幾個人護在身後,柳盼扶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臉色微白: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厲萬鈞看了一眼鵪鶉一樣的閨女,又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恨鐵不成鋼:
“你還看不明白嗎?你的寶貝女兒欺騙了兩個男人的感情,被人揭穿了!”
白露看著厲鳶,心中一時快意一時羨慕,彆看表姐平時大大咧咧的,竟然能讓兩個男人的為她打起來,真是有本事……
厲鳶一手護住小鳳,一手捂住頭,大喊:“你倆要打就打我,彆打架!”
然而此時此刻,這不是追究她的時刻了,這是屬於雄性的爭鬥!這事關著尊嚴!
楚隨之和元衡的手臂角力,周身的力量波動幾乎震碎了所有的物品,在兩人的周圍形成了真空地帶。
元衡看著楚隨之,聲音冷冽: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認識已有三百年之久,我親眼看著她長大,如今無論是身為兄長還是身為仙侶,我都不會讓你靠近她。”
楚隨之冷笑:“你想得美!我和她也是媒妁之言,我堂堂正正過了禮的!我與她認識了也有一百多年之久,如今我好不容易把她尋回來,怎麼能讓彆人奪走?!”
元衡聽出他話裡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眯起眼:“你和她有過婚約?”
元衡以為楚隨之隻是像是那個什麼馮子傑之流,隻是片麵地糾纏厲鳶,沒想到他竟然和自己一樣,與厲鳶都是有過婚約之人?!
楚隨之又是得意又是複雜地道:
“那當然,你以為隻有你才是厲鳶的未婚夫嗎?”
徐承天:“……楚小子,這沒什麼可炫耀的。”
楚隨之的話音剛落,屋內又是一靜。
厲鳶已經快把頭埋進地底下了,柳盼扶看著大堂內的混亂,感覺眼前一片漆黑。
她以為這兩個人是來公平競爭的,沒想到都是自家的女兒欠的情債,聽他們說這兩個人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