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鳶強行衝出了厲府。
一出了大門, 發現幾乎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厲鳶視若無睹,她轉了一圈, 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竟然不知道寧逐的具體住址,不由得鼻子一酸。
寧逐回來這麼長的時間, 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住址。
厲鳶有些懊惱,她不斷穿梭在長街短巷之中,然而卻沒有看到寧逐半個人影。
她去打聽, 然而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住在哪裡。
路過寧家那條街的時候, 隔得很遠就看到有人在不斷地往寧家挑重物,看來是準備寧全成親要用到的東西。
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 然而厲鳶眼前卻浮現出寧逐年少時獨自走在街頭的場景。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沒有人記得寧逐。
她咬了一下牙, 又是氣自己又是氣彆人, 有些難過地拍了自己一下。
小鳳啄了啄厲鳶的頭發:
“鳶鳶彆著急,小帥哥不會跑丟的。”
厲鳶無法詳說她不是因為怕寧逐跑丟而著急, 而是因為……
她想起寧逐那天晚上談及她父母時,眼底閃爍的光。
她當時隻道那是安慰她的話,但現在一想,也不也是他安慰他自己的話嗎?
同樣都是父母,為何對待子女的態度大不相同?
厲鳶一時無法和小鳳解釋明白, 隻能皺緊眉頭。
突然, 她感覺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猛地就抬起了頭四處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回去已經跑到了東街!
厲鳶內心一動, 她撿起記憶進入巷子,推開一扇破舊的木門,然而出乎她意料地是,這裡的老板不是她印象中地老婆,而是一對年輕的夫妻。
她頓時一愣,再仔細一問,原來以前的那家店已經搬走了,搬到了隔壁的東溪城了。
厲鳶的臉色微變,所以每天晚上她吃的那些食物是……
她皺緊了眉,有些迷茫地走出巷子。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然而到底不見那個黑色勁瘦的身影。
厲鳶捏了一下眉心,她知道找寧逐不急於一時,隻是到底還是擔心他。
畢竟寧家給他的傷害,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抹除的。如果是換做是她的話,肯定會很傷心,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躲著吧……
想到這裡,她內心一動。緩緩向身後的高山上看去。
豐陵城外群山環伺。有彆於狼山的高聳,這裡的後山山坡平緩,不高卻能將整個豐陵城一覽無餘。
此時天氣轉寒,厲鳶爬上坡頂的時候不由得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離得很遠,果然看到寧逐站在那裡。
他身形修長,如同長在懸崖邊佇立了多少年的古樹。
厲鳶心裡一窩:“寧逐……”
他微微轉頭,麵色看不出什麼異樣:
“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厲鳶喘了一口粗氣,她看他沒有什麼異樣鬆了一口氣,然而卻也知道寧逐的心思向來藏得深,她不敢說得太明白,於是道:
“今天想吃東街的燒雞,於是就偷跑出來了。”
寧逐勾了一下嘴角:
”晚上我給你送過去。”
厲鳶暗歎一口氣。
她跟他站在一起,看著遠處寧府那一點點越來越明顯的紅,她動了動唇,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用“放下”勸說的,寧老爺當初拋妻棄子,對寧逐又如此奚落冷待。看他逆襲之後又開始轉臉攀附,攀附不成轉而又提拔了自己的庶子。
這樣的一個爹,已經不是“原諒”能處理好和他的關係了。
她自己都對回家有那麼深的執念,更何況是小時候被拋在狼山的寧逐?
她不知如何勸說,於是隻能學著他的話,道:
“回去吧,這裡風大會著涼。”
寧逐被這簡單的一句話觸動,他回過頭。眼底那種被長風吹乾的情緒又慢慢濕潤起來。像是枯木逢春,隱隱帶光。
他知道厲鳶此時的來意,嘴角忍不住勾起:
“我沒事。”
他看向遠處的寧府,道:
“我還是修行太少,對此事無法全然不在乎,但對這種結果也可以接受。”
厲鳶道:
“接受不了就算了。”
她一笑:
“反正寧家欠你的,你說了算,你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寧逐一怔,他轉頭看她。
厲鳶對他挑了一下眉梢。
————
三天後,寧全的喜宴開始。
宴會上,寧家老爺寧如鬆全程不苟言笑,繃著臉審視著來宴會的所有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許是怕某人搗亂,又許是怕從哪裡會突然衝出來一個沉默勁瘦的少年。
自從寧逐回到豐陵城後,寧如鬆就沒有和對方正式見過麵,因此對這個大兒子還是有些忐忑的。
以前寧逐小的時候,他就厭其不能聚氣,是廢人一個。後來見其勤勉鍛煉,雖然無法運用內功,但到底身手靈活,若是好好培養將來也勉強得用。
隻是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大兒子會在狼山走失。他永遠都忘不了找到寧逐時,對方從獵物懷裡抬起的鮮血淋漓的臉,毫無感情地盯著他。
那雙眼,已經沾染了獸性。應該是天生的白眼狼。
寧如鬆的心涼了下去,從此以後,對這個兒子退避三舍。
無論對方再努力,他也沒有多看一眼。
直到對方長大後,執意參加家族試煉,然後被廢了一條右腿。
他心裡更加失望,厲鳶找上門來的時候,寧逐氣不過選擇離家出走。他雖然無奈,但實話說自己心裡還是鬆口氣的。
隻是他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寧逐會治好自己的右腿,洗筋脆骨完全地重生,不到三年,就成為了北域武道院第一人。
他並非沒有懊悔過,每每旁人用奚落、看好戲的眼神看他時,更讓他麵頰發痛,有如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