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浪掛了電話後,始終覺得這個發展過於離奇,乾脆去其他幾家看了看,想問問那群叔叔伯伯的意見,結果在那三家轉了一圈,發現家裡的長輩都跟他爹一樣,去了那地方後,就沒見著回來。
家裡的年輕人也正發愁呢,佘浪正好送上門了……
“這倒黴催的,差點沒把我扣下。萬叔他們怎麼想的?去了之後連個電話都不打。其他人都以為是那位翻臉,把人給扣下了。要不是我去得及時,說不定又要找上門去。”佘浪嘟囔道:“那地方是能隨隨便便找上門去的?沒看我這活生生的例子還擺在跟前嗎?”
他說了半天,見身旁的人連個反應都沒給,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咱們這交情也不要了?算了,散夥得了。”
張琛揉了揉胳膊:“收著點,我回去還得做檢查呢。”
佘浪立馬湊了過來,嬉皮笑臉的給他揉自己剛才撞的地方:“管這麼嚴?出一趟門回去還要做檢查?”
張琛打了個哈欠:“不是因為出門才要做檢查,不出門也要做檢查——我還在看病呢。”
佘浪明白了,瞅了眼張琛的眼睛:“你那病能治了?還是說你之前下墓的後遺症還得慢慢治?”
“兩個都得治,麻煩得很。”張琛又打了個哈欠:“你是沒看到我的日程表,光治病的療程一天就有三趟,除了這個之外,我還得趕進度……”
佘浪打斷了他:“什麼進度?這詞怎麼有點耳熟?感覺在哪聽到過。”
“課程進度。那些土夫子早就在培訓了,我估計佘叔在電話裡頭說的趕進度,應該也是這個。
至於萬家那些長輩為什麼沒給家裡打電話,沒準是因為課太多了,實在抽不出空來。”
佘浪張大了嘴:“課程進度?他們上的什麼課?”
張琛:“那可多了去了。儀器安全使用手冊,規範下墓的流程詳解。
哦對了,還有刑法和法律意識科普,除了這些理論課之外,還有實踐課,實踐課包括了體能訓練和格鬥技巧,除此之外還有手藝交流、盜墓小技巧等等……”
佘浪目瞪口呆,懷疑自己在聽一個離奇的故事:“這麼誇張?不對,應該說‘那位’真能做到這一步?光土夫子就好幾百人,給這麼多人安排不同的課程還要管吃喝拉撒,那也太……”
佘浪說道這裡,突然想起之前跟黑西裝下墓的奇幻經曆,往事曆曆在目,令行禁止的黑西裝、他們在整個X省暢通無阻、專業化的下墓設備……
嘴裡的話轉了兩圈,愣是換了個詞:“不愧是他老人家!”
張琛沒法跟他共鳴,為了能在滿滿當當的課程表上抽出時間跟他見上一麵,他這些天趕進度趕到深夜,嚴重缺乏睡眠。
至於眼睛的那點小毛病……說實話,他這些天實在太忙,壓根顧不上那些東西,就是眼前突然出現血海滔天的場景,他都能平靜的發一會呆,等它消失之後,繼續趕作業。
張琛發了會呆,困勁過去了,提起正事:“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佘浪有些心動,也有些擔憂,他瞄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是挺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但萬一我去了也被留下來上課怎麼辦?”
他發出學渣的哀鳴:“我在學校成績就沒好過。”
見他這個模樣,張琛有些疑惑:“不是說你爹還讓你去考公務員嗎?那也要考試啊。”
“就我爹那一天三變的念頭,我估計他也就是隨口一提,”佘浪對此十分篤定:“我要是學習好,也不至於混這一行啊。”
張琛沉默了兩秒,發出了感慨:“我還以為你乾這一行,是因為家傳。”
佘浪震驚的看了他一眼:“誰會傻缺到這種地步,奔著死路上走?咱們這行死亡率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有的選,早轉行了。”
“你彆看四大家聽起來威風,那都是虛的。”
說道這裡,佘浪摸了下下巴,恍然大悟:“這麼說的話,季老先生還真沒錯,這規矩是早該變一變了!雖然掙的錢少了,但安全了不說,還能抱大腿呢。”
你這立場變得也太快了。
見他自己把自己說通了,張琛也不廢話,看了眼時間,催促他道:“走走走,咱們先去看看佘叔。”
*
雖然很擔心自己也會一去回不來,但架不住實在太好奇,佘浪還是跟著張琛跑去那個神秘地點看望他爹了。
神秘地點並不神秘,占地麵積遼闊的建築群上大大方方掛著《考古挖掘培訓中心》的牌子——甚至連導航上都能搜到。
佘浪跟在張琛身後,小聲嘀咕:“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奇怪。”
張琛疑惑:“咱們連大門都還沒進去呢?大馬路有什麼奇怪的?”
“不是說這地方不對,”佘浪搖頭:“感覺很奇怪,怎麼說呢?”
佘浪思考了下措辭,眺望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考古挖掘培訓中心》那幾個大字:“有種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的感覺。”
張琛沒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感悟——作業都寫不完呢,好幾個課題堆在手上,回去還得配合治療,隻要一想這些堆積如山的事,他就瞬間清醒得不得了。
所幸佘浪也不需要他附和,他感慨完了之後自顧自點頭:“不愧是季老先生!一代傳奇!恐怖如斯!”
張琛為過分誇張的形容詞沉默了兩秒,還是決定繼續趕路,帶著佘浪直奔培訓中心內部。
培訓中心內部十分正規,登記處和展示大廳一應俱全,不小心誤入沒準會以為自己進了哪家博物館——尤其是展示大廳裡詳細的文本資料介紹麵板,沿著曆史將盜墓賊的職業演變過程介紹的一清二楚。
張琛跟佘浪頭一次見,在展示大廳裡多待了一會。
佘浪的注意力被另一個展覽館吸引了,他盯著那些眼熟的工具看了片刻,拿胳膊肘捅了捅張琛:“你覺不覺得那些工具看起來有點眼熟?”
張琛看了眼造型古樸,透著曆史氣息的工具:“咱們之前用過?”
佘浪對此十分有發言權:“不可能,咱們用的那都是新的,這些看著就有年頭了,可能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說道這裡,佘浪突然醒悟了過來:“不過這東西怎麼會在這?”
張琛已經猜到了答案,不過他看了眼佘浪,貼心的咽回了話,岔開話題道:“走吧,咱們去裡頭。”
展示大廳後方區域不對外開放,張琛跟佘浪以內部人員的名義登記後,才拿到通行證,進了裡麵。
建築內部到處都是忙碌的人,有的行色匆匆的趕著上課,有的齜牙咧嘴步履緩慢……
張琛跟佘浪還沒搞清楚情況,就有熟人接二連三的來打招呼了。
“佘浪你也來了?分在幾班啊?”
“你怎麼才來?這落下的課程進度也太多了,接下來不得忙死?要我說,你爹就是太不上心了。”
“四大家裡你好像是第一個來的,這麼說的話,你爹不是不上心,是太上心了。”
“佘浪你旁邊這人誰啊?看著有點眼生?”
“佘浪你怎麼沒帶行李箱?之後要待那麼多天呢,衣服都不帶上一件?”
“來來來,我帶你去找你爹,一班這會應該是去上實踐課了……”
四大家畢竟是四大家,佘浪在這行裡的知名度相當高,這都是些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叔叔伯伯,有的還跟他一起下過墓。
比起他來,張琛在這行就純粹是個生人,雖然有點名氣,也下過幾趟墓,但一時半會很少有人能把他的臉跟名字對上。
佘浪被眾人包圍,立馬找到了熟悉的感覺,跟這群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們道:“我就是來看看我爹,沒打算久待,這不才空著手嗎?還勞煩諸位給我指個路。”
聽到這個解釋,眾人紛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拍了拍佘浪的肩膀,給他指了個方向:“實踐課在那邊,你沿著走廊一直往下走,走到底再左拐,看到一個特彆大的教室就到了。”
還有好心人在一旁勸佘浪:“你還是趕緊準備一下吧,不然到時候發現什麼都缺,可就麻煩了。”
話音裡頗有幾分過來人的感慨……
實踐課非常熱鬨。
大教室裡粗略隔開了四個空間,每個空間都模擬成了墓室的場景,有的擺著棺槨,有的擺著些瓶瓶罐罐。
每個空間裡都有一群人,正全副武裝的在進行“模擬盜墓實踐”,小心翼翼的清理墓室裡的陷阱,安全的帶走墓室裡有價值的東西,每樣東西分門彆類的保存。
如果墓室裡有壁畫就更麻煩了,因為壁畫的保存方式十分複雜,稍有不慎就會因為空氣氧化、褪色。
張琛跟佘浪站在門口看了半天。
佘浪壓低聲音跟張琛竊竊私語:“他們在乾嘛?怎麼整得這麼複雜?”
張琛猜到了些什麼,提示道:“專業化、規範化、安全化……”
一聽這三個詞,佘浪就忍不住齜牙咧嘴:“我知道,這不是看他們折騰的太麻煩了嗎?就拿個東西而已,又是刷子,又是軟殼的……”
“這才哪到哪?最麻煩的你還沒看到呢,”張琛長歎了口氣:“下墓之前的準備那才叫一個多。”
佘浪一激靈,看了眼室內小心翼翼處理出土文物的眾人,打定主意絕不能在這地方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