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望四周,見室內有個像是老師的人盯著他們看了半天,湊過去跟他嘀咕了幾聲,沒多久,佘山被叫了出來。
萬三望正在拓印壁畫呢,見佘山丟下東西往外走,視線跟著飄了過去,見到門外熟悉的人影,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
他湊到正在處理浮雕的侯三爺腦袋旁:“你給家裡打電話了沒?”
侯三爺動作一頓,理直氣壯:“我家裡統共才幾個人?打不打都一樣。”
他這是找錯商量的人了,侯三爺沒有兒子,萬三望不僅有,還有好幾個呢。
萬三望環顧教室,金姑因為年齡的問題,主要負責查漏補缺——用她豐富的人生經驗來完整那些課程中可能缺失的部分——不跟他們一起上課。
沒人能商量,萬三望乾脆繼續忙自己手上的活,順帶琢磨著等有空了再去打個電話,跟家裡說下情況。
教室外。
“你來也就算了,怎麼還把張琛拐來了?”佘山瞪了佘浪一眼:“再說了,你來乾嘛?萬一被惦記上了怎麼辦?你還得去考公呢。”
合著您老人家還沒忘記電話裡說的那事呢?佘浪嘴角抽了下:“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佘山挺直了背:“現在見著了吧?我好的很,你趕緊回去。”
佘浪瞅了眼教室,壓低聲音道:“爹,你跟我說實話,這事……就這麼完了?”
“五險一金,節假日三倍工資,做五休二……”套話才說了一半,見佘浪一臉不信,佘山也跟著壓低聲音:“不然呢?你小子嫩得很,這事聽長輩的就行。就這麼定了,季老先生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準沒錯。”
說實話,佘浪還是有些懷疑佘山他們吃錯了藥,這些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江湖,哪有那麼容易接受新觀念?
更彆說是這麼大動靜、波及整個行業的改變了。
佘山一看佘浪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拍了下他的腦袋,對張琛道:“你跟我家這小子關係好,有空帶他出去看看世麵。”
張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伯父。”
佘山推了下佘浪:“行了,你趕緊走吧,記住,考公!”
佘山毫無留戀的回教室了,佘浪一臉茫然的看向張琛:“我怎麼覺得你們知道點我不知道的東西?”
張琛帶著他往外走,慢悠悠道:“我給你買了張飛機票,下午四點起飛,你現在出發還趕得上飛機。”
佘浪對這種神神秘秘、沒有前因後果的安排非常熟悉,也不問他什麼時候買的飛機票,更不問他為什麼買飛機票,隻問:“去哪?”
張琛打了個哈欠:“X省,下了飛機有人接,你跟著他走就行了。”
佘浪對X省有點神經過敏:“不會是去即墨山吧?那地方我才去過,九死一生,差點回不來……”
等他們倆快分彆了,佘浪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問張琛:“你之前說的那個大墓,還下不下了?”
“下,”張琛斬釘截鐵道:“所以你可得好好表現。”
佘浪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張琛他心裡有數,二話不說就上了飛機。
張琛則慢悠悠的回了醫院,季老先生好不容易對七星連珠的第二環鬆了口,張琛選了一圈人,還是覺得佘浪跟他配合起來更順手。
當然,如果要下七星連珠的第二座墓,不可能隻有張琛跟佘浪兩個人,所以他還得一個個看過去,挑出合適的人組個隊伍。
*
佘浪下了飛機,來接他的是個土夫子,風塵仆仆,一臉倦意。
趁著車輛還在駛往即墨山的路上,佘浪三言兩語跟對方套上了近乎,畢竟這行就這麼點人,兜兜轉轉總有人際關係重合的地方。
等套上了近乎,佘浪就開始套話了。
“兄弟,你們在即墨山忙什麼呢?看你累成這樣,陣仗還挺大?”
老沙抹了把臉,都是千年的狐狸,佘浪眼珠子一轉,老沙就猜到他在想什麼了,他壓根沒跟佘浪兜圈子,直截了當的道:“你放心,你還不夠下墓的資格呢。”
被點破了想法,佘浪也不尷尬,厚著臉皮追問道:“那現在在即墨山的都是些好手?我爹他們不能夠也不夠資格吧?”
“誰讓他們來晚了呢?課都沒上完,試也沒考,要想下墓,還有的等呢。”
佘浪倒吸了口冷氣:“現在下墓還得考試?”
“豈止得考試,還有對應的資格證書呢。”老沙搖頭晃腦道:“我做了大半輩子的土夫子,就沒遇到過這種……”
老沙嘴裡的詞兜兜轉轉,楞是沒找到合適的,乾脆不往下說了,一踩油門:“甭問那麼多,你到地方就知道了。季老先生那可真是……”老沙豎起大拇指:“這個!”
佘浪心裡的好奇都快滿溢出來了,見老沙一門心思的開車,把疑惑全咽了下去,心心念念的盯著窗外看。
沒看多久,就看出了不對勁。
“這路修過了?之前我來的時候,好像沒見著這麼平整的大路。”
豈止是沒見著這麼平整的大路?他們最初那一趟可真是上山又下鄉,全往偏僻的地方跑,壓根就沒走過正經的路。
“這路剛修好,你運氣好,趕上了。”老沙朝前方指了下:“喏,看到那邊那個黑影了沒?即墨山。”
佘浪眯起眼眺望前方,隱隱約約似乎看到了山的影子,但看著那形狀又不太像山。
他還沒琢磨明白,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老沙方才的話上:“修路?這工程量可不小……”
說著說著,佘浪的話突然停了下來,因為車輛的靠近,前方影影綽綽的山露出了真麵目。
佘浪忘記了自己腦海裡轉悠的所有念頭。
那確實是即墨山,隻是跟他記憶裡的即墨山不同,高大的山體被什麼削了一半,山峰不見了蹤影,隻餘下了下半部分山體。
從天空到地麵,即墨山周圍密密麻麻的圍繞著一圈小黑點,巨大的機械臂高懸在空中,探入山體中。
人造的手工架沿著山體繞了一圈,上上下下爬滿了人,正在忙碌。
人類在自然麵前如此渺小,又如此強大。
隨著車輛一路疾馳,他們跟即墨山的距離越來越近,那些小黑點、忙碌的人群完全展露在了佘浪麵前。
即墨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建築工地,或者說,一個倒扣的碗,那座墓所在的位置被挖穿。
大部分文物被運到了即墨山外駐紮的營地裡,留下墓地在陽光下暴曬。
張琛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又看了眼毫無遮擋的古墓,幾乎想為它鞠一把淚。
這才叫曝屍荒野。
就這強度的光照,不管是千年粽子還是萬年怨靈,都得被物理超度。
這哪是盜墓,誰家盜墓能搞出這個動靜?恨不得敲鑼打鼓宣召於世?
張琛總覺得眼前這一幕,充滿了違和感。
不過這點疑惑沒在他心裡停留太久,一進營地,他的注意力立馬被營地裡整整齊齊按照不同種類擺放的出土文物以及各種儀器吸引了。
土夫子有大半留在營地,清理文物並進行登記,另一部分在墓室裡研究機關和墓室結構,以及對該地粽子成因以及能力的研究。
至於粽子到底存不存在,這個課題則是另一批專業人士研究的內容。
土夫子是“盜墓以及粽子”領域的專家,所以他們的工作範疇也集中在這兩者身上。
佘浪在營地裡轉了一圈,發現那些土夫子使用的大部分儀器他都不認識,遂拽了個人發問:“這些儀器是乾嘛的?”
“你沒考證吧?”被拽的人瞅了眼佘浪:“這都是要學的,就在考古儀器規範使用那門課上。”
一旁專心致誌忙碌的土夫子被打斷了思緒,看了佘浪,不耐煩的揮手道:“佘浪?你沒考證你跑這來乾嘛?走走走,一邊去,彆打擾我們做事。”
佘浪乾脆搭乘雲梯,直接跑到墓上方去了,從雲梯最頂端俯瞰那座大墓,佘浪有種恍若身處幻覺的錯覺。
墓裡的東西搬得乾乾淨淨,放了一堆儀器,電線一路拉到山腳下,穿著全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在墓底下采集土壤樣本、水源樣本,各種儀器轟隆隆作響,專業術語層出不窮,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忙碌的科研單位。
哪還看得出一絲一毫神秘莫測、危機四伏的古墓模樣。
佘浪抬頭看了眼太陽,隻有一個感想:這世道變得也太快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