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著猝然死去的太子,乾枯的嘴唇蠕動半晌,終是頹然地倒回龍椅中,任由潰散的叛軍從太子屍首上踐踏而過。
寧殷笑了起來。
染血的笑容襯著他冷白的膚色,有種綺麗瘋狂的俊美。
六年前記母子相殘的遊戲,他總算一筆一筆地討了回來。
真是美妙啊。
“折戟,沉風。”
寧殷喚來安插在禁軍中的下屬,抬眸道,“還不快替陛下,把‘叛黨’殺光。”
紫英殿外。
虞煥臣率著親衛圍住了寧檀那一千投誠的叛軍,繳了武器,又命青霄、青嵐等人,將殿中受困的父親和虞辛夷等人救了出來。
剛救出人,便聽殿中傳來一陣高於一陣的慘叫聲。
虞淵露出驚訝的眼神,下意識要往回走,卻被虞煥臣一把按住。
軍旗颯颯,寒風一卷,落下年關的第一場碎雪來。
……
“下雪了,好冷!”
胡桃搓著手關上門,轉身見鳳冠喜服都原封不動地擱在案幾上,便暗自歎了聲。
胡桃取了小暖爐塞到虞靈犀微涼的手中,哄道:“京中最手巧的繡娘趕工了三個月,才做好這婚服呢!可漂亮啦,小姐不試一試嗎?”
“不必了。”虞靈犀還在等宮裡的消息,便淡淡道。
“試試吧,小姐穿這衣裳定然美極!若是不合身,奴婢再讓繡娘去改。”
胡桃的想法很簡單,她想讓小姐稍稍開懷些。而女孩子見到漂亮衣服和首飾,一般都會很高興。
虞靈犀拗不過她,隻好道:“你先出去,我自己試。”
胡桃脆生生應了聲,去屋外等著了。
虞靈犀坐了會兒才起身,解下狐裘披帛和外衣,披發走到疊放整齊的婚服麵前,伸指摸了摸。
虞靈犀站在落地銅鏡麵前,看著裡頭紅衣似火的自己,一時恍惚。
婚服很美,珠光華美,金線秀麗,層層綻放的裙裾葳蕤垂地,鮮妍得仿佛將世間璀璨集於一身,她卻隻感到了沉重和陌生。
穿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她便迫不及待想要脫下,丟在一旁。
手指剛觸及腰封,忽聞門外守候的胡桃一聲驚叫。
虞靈犀轉身,便見有人破門而入。
繼而她頸側劇痛,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兩刻鐘後。
虞靈犀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她被縛住手腳丟在了冰冷的地麵上,眼前罩著一個黑布袋,隻留出一個透氣的小孔。
身邊,一個油滑的聲音悲悲戚戚道:“罪臣王令青,因受太子脅迫,不得已做出了冒犯天威之事,臣悔不當初,特來向殿下請罪!”
王令青?
黑布袋下,虞靈犀微微一怔。
她原以為有人指使王令青綁走自己,是為了脅迫阿爹屈服。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太子出了事,能讓王令青低聲下氣懇求的“殿下”,隻有可能是……
虞靈犀停止了掙動,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王令青將虞靈犀推了出來,繼續諂媚道:“這個,是微臣的一點心意。”
虞靈犀被推得跌在地上,在心裡將王令青罵了個狗血淋頭。
請罪就請罪,關她何事?
王令青道:“聽聞殿下流亡在外時,曾落難成為此女的奴仆,受儘屈辱。今吾將此女當做投誠的禮物,獻給殿下。”
“……”好吧。
兩輩子了,終是逃不過“禮物”的宿命。
記麵前沉默的人總算有了動靜,虞靈犀聽到了沉穩靠近的腳步聲,風吹動他厚重的衣袍窸窣作響,夾雜著清冷如雪的熟悉木香。
繼而眼前一陣刺亮,有人取走了她蒙麵的黑布袋。
天邊晦暗如墨,庭中火把通明,鋪天蓋地的碎雪席卷飄下,被庭院的火光鍍成漂亮的淺金色。
洋洋灑灑回雪如花,落在寧殷玄黑的大氅上,落入虞靈犀琉璃般通透的眼眸中,轉瞬融化成瀲灩的水光。
院中烏泱泱跪了一片人,俱是朝著寧殷的方向,跪拜俯首。
他摸著下頜俯身,看著烏發披散的紅衣美人。
視線一寸寸掃過虞靈犀柔美嬌豔的臉龐,落在她身上織金繡珠的婚服上。
寧殷漆黑的眸中也像是隱隱燃起了火焰的紅,瑰麗而又涼薄。
他半虛著眼眸,忽的輕笑一聲。
虞靈犀毫不懷疑,睚眥必報的小瘋子見到她這副倒黴樣,定是開心解氣極了。
“怎麼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嗯?”
寧殷低嗤了聲,視線再往下,停在她的手腕上。
少女的皮膚白皙嬌嫩,粗繩綁得緊,已經勒出幾圈破皮的紅腫,看上去頗為可憐。
他恣意的目光沉寂下去,看著那抹紅腫的傷痕許久。
短刃的寒光閃過,虞靈犀腕上的粗繩應聲而斷。
王令青見寧殷不排斥這份“禮物”,不由喜上眉梢,忙不迭表忠心道:“臣王令青願棄暗投明,為殿下肝腦塗地!”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虞靈犀嘴角動了動。
哎,神仙也救不了你啦。
“哦?”
寧殷眯了眯眼,輕飄飄笑道,“那便成全你吧。”
下一刻,虞靈犀被攬入一個清冷寬闊的懷抱。
“都殺光。”
寧殷淡然說著,抬手揚起大氅邊緣,為她擋住了飛濺的血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