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新年的第一個季度, 江城商圈熱鬨非凡。
熱鬨的源頭,就是盛氏繼承人盛淩親手將其丈夫喬承安趕下台,同時將掌握的證據交給公安機關, 讓喬承安成為經偵大案的主角。
不僅如此, 喬承安婚內出軌的消息也被宣揚出去, 盛淩雷厲風行地起訴離婚。
二十年的“恩愛夫妻”走到了儘頭。
盛淩的事讓人們回憶起去年唐家的事, 不少出身豪門的女孩子都從這兩件事上吸取教訓, 覺得找一個不靠譜的渣男會毀人一輩子, 還不如獨自美麗。
一些心術不正的男人,則暗地裡罵盛淩和鄭秋宜, 認為她們事兒多,一把年紀還搞離婚這套,簡直丟了豪門的臉。
對此,盛淩的做法是,當愛情是狗屁,迅速從對渣男的感情中脫離,重新找回當年的自己, 開始在商界“興風作浪”。
一些人被她的手腕折服, 不管心裡怎麼想,嘴上都誇她為女中豪傑。
連喬原都被盛淩的一番操作驚呆了,他的崇拜對象也迅速從喬承安變成自己的母親。
記憶中溫柔賢惠的母親形象已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今這個霸氣淩人的“盛總”。
而喬承安, 因為涉嫌某項經濟犯罪, 正在被偵查中, 估計好日子到頭了。
傅深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無暇去分神在意,他正在申請遊戲的發行許可。
獲得發行許可後,還要進行封測、內測、公測等,每一個階段都不能掉以輕心,他實在沒時間去關注喬承安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還拚命修學分,試圖早點拿到畢業證。
皮修他們受其影響,也不斷加強學習,提升自己能力。
當然,即便再忙,傅深也不會忽視唐舟。
自從大年初一開葷後,兩人食髓知味,一有時間就進行沒羞沒臊的夜生活。
人逢喜事精神爽,唐舟談戀愛後,性情肉眼可見地發生了變化。以前因為身份自矜,看上去冷傲寡言,現在卻常常能露出微笑,還會主動開玩笑。
連陸燁都直呼神奇。
華躍蒸蒸日上,唐舟需要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就是他的身價隨之上漲。
去年他脫離唐家時,不少人還看他的笑話,現在全都閉嘴了,反過來認為是唐家錯把魚目當珍珠,畢竟唐天揚到現在也沒做出什麼成績,唐氏的業績也日漸下滑。
唐天揚不是不知道這些傳言,他正因為這些傳言怒火中燒。
去年他和杜若瑜的訂婚因為唐振離婚而推遲,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後來訂婚宴就一拖再拖,直到現在也沒定下來。
似乎杜家老爺子一直在遲疑。
如果隻有這件糟心事,唐天揚不至於如此煩悶,最令他惴惴不安的還是他的賭鬼父親。
龍信倒閉後,唐天揚在對方的威脅下,不得不變賣名下財產轉給他。
這人說好出國不再回來,轉頭就全部花在了賭桌上,然後又來找唐天揚母子。
唐天揚在唐氏本來就受製於那些高層,怎麼可能拿得出那麼多錢,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這種事隻會源源不斷。
加上唐老爺子現在控製唐振的花銷,唐天揚除了自己,還得另外再養三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
唐振素來揮金如土,事業和婚姻都失敗後,他成為圈子裡的笑話,整日混混沌沌,根本不拿錢當回事。
唐天揚母親這麼多年被唐振養刁了,愛好各類奢侈品,以前有唐振給他錢,現在隻能找兒子。
親生父親又找他要賭資。
唐天揚隻覺得頭頂三座大山,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甚至不明白,當初接管唐氏是為什麼。為了當提款機還是為了給那些頑固不化的老頭子當賺錢的奴才?
他越做越不順心,連帶著恨上了唐舟,認為是唐舟故意將這個爛攤子扔給了他。
在這種扭曲的心態下,唐氏沒落的速度越來越快,人心浮動。
眼見唐家狀況混亂,自己又無力管控,唐天揚趁著老爺子發現之前,開始悄悄轉移資產到海外。
反正唐家大勢已去,他何必繼續在這受氣,不如拿著錢跑到國外逍遙快活。
集團內部腐化愈發嚴重,唐天揚用巨大的利益誘惑人做假賬,隱瞞唐誌華和董事會。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由專人秘密彙報給唐舟。
唐舟在唐天揚身邊安插了眼線,隻負責彙報唐天揚的行為,不會偷窺唐氏的商業秘密。
就在唐天揚同人合謀轉移資產後,經偵隊收到舉報,再次跟唐氏結緣。
唐誌華正悠閒地澆著花,澆著澆著卻停了下來。
他同方伯歎道:“你說阿舟怎麼就突然變了呢?連過年都不回家,以後是不是都不認我這個老頭子了?”
方伯也很無奈,覺得唐舟雖然受了委屈,但這麼做確實有些冷情。
“可能工作忙吧。”
“我看是忙著談戀愛!”唐誌華撂下噴壺,氣哼哼道,“你看看他跟他那個男朋友,像什麼話!”
話音剛落,電話鈴突兀響起。
唐誌華揮揮手讓方伯去接。
不一會兒,方伯跑過來,臉上的震驚尚在,“董事長,天揚少爺他……”
唐誌華瞬感不妙,“他怎麼了?”
“他被經偵隊帶去問話了。”
“怎麼又是經偵隊!”
唐誌華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聯想到唐振犯的事兒,心一下子就拎起來。
“快問問怎麼回事。”
很快,消息傳來,說是唐天揚被人舉報侵占公司資產。
唐誌華:“……”
他根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恍惚有種唐家將亡之感。
唐誌華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好歹承受住這一波衝擊,立刻冷靜下來:“等結果。”
有唐振在前,唐誌華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畢竟唐天揚從小是由唐振教導的。
等待的時間是相當難熬的,唐誌華回憶起這一年來發生的事,一時悲從中來。
他的兒孫不是不成器就是喜歡男人,這唐家的基業還能不能保得住?
他突然想起唐舟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您相信我,我可以保唐家五十年。
而現在,唐氏或許連五年都保不住。
他真的錯了嗎?
“董事長,有消息了!”
唐誌華沙啞道:“怎麼說。”
方伯看他神情,似乎很不忍心,一時支支吾吾不敢說出口。
唐誌華一擲拐杖,“說!”
“經偵隊已查明,天揚少爺他……確實轉移巨額資產到海外賬戶,還曾給一個賬戶轉過賬,加起來數額過億。”
唐誌華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有氣無力道:“他給誰轉的賬?”
“前龍信地產的……”
“怎麼又是龍信地產?不是破產了嗎?怎麼還跟天揚有聯係?”唐誌華實在想不通。
唐振想投資房地產,他還可以理解,但龍信早已破產,怎麼又跟唐天揚搭上關係?
就因為是親舅舅?唐家的錢就能直接給外人?
方伯沒吭聲,他其實也納悶著呢。
唐天揚利用職務侵占公司巨額資產,已經構成犯罪。
唐誌華上次替唐振說情已經耗儘了自己的臉麵,這次根本沒法保他。
唐天揚也根本想不通,明明自己做得那麼隱秘,為什麼這麼快就會被發現。
唐氏經過兩次震蕩,頹勢初現。
唐誌華不得不從幕後重新回到台前,親自主持召開股東大會,試圖挽救這條已經偏航的大船。
但在唐振和唐天揚的騷操作下,唐氏元氣大傷,如果沒辦法回歸正途,恐怕會觸礁而亡。
“爸!爸!你救救天揚啊!”唐振不管不顧衝進唐誌華書房,紅著眼道,“您就看著他關在裡麵?”
“不然呢?”唐誌華蒼老的臉上疲憊儘現,“你捅的簍子我替你擦屁股,你兒子捅的,你自己給他擦,要不然怎麼當人爹?”
唐振:“……”他要有能力,還會來找老爺子嗎?!
他無視唐誌華的嘲諷,繼續勸道:“您就眼睜睜看著咱們唐家沒了繼承人?”
唐誌華:“關個幾年再出來,一樣能生孩子。”
“可是、可是牢裡麵日子不好過,天揚他要是受不住可怎麼辦?”
唐誌華看他這窩囊樣就來氣,“你要是對阿舟有對唐天揚一半的關心,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樣子。”
唐振:“您疼唐舟,我疼天揚,不是正好嘛。”
“……”
唐誌華不想再看到他,“滾出去。”
“可是天揚——”
一隻鋼筆直接砸到唐振身上,“滾!”
在唐誌華眼裡,一切都因唐天揚的母親而起。唐振犯糊塗是因為她,唐天揚犯糊塗還是因為她,否則唐振和唐天揚憑什麼給那位“小舅子”送錢?
唐誌華這些天氣得肝疼,可事已至此,隻能壓下火氣,讓公司重新振作才是關鍵。
然而天不遂人願。
公司混亂還沒解決,唐振重傷入院的消息直接讓老爺子差點倒下。
他畢竟上了年紀,連番刺激之下,腦子竟開始混沌起來,反應也不及平常及時。
他愣怔好一會兒,才道:“怎麼受的傷?現在怎麼樣?在哪個醫院?”
一陣雞飛狗跳後,唐誌華來到醫院,才知曉唐振被捅了腎,捅人的是住處新來的花匠。
唐誌華理半天沒理明白,不明所以問:“花匠為什麼傷他?”
花匠捅人的時候,在場的除了唐振,還有唐振的情人。
但報警的不是情人,而是正巧看到這一幕的一個幫傭。
方伯儘職儘責道:“警方那邊還在審訊中。”
唐誌華恍惚覺得自己靈魂飄了起來,他神色木然問:“那個女人呢?”
“她是目擊者,也被帶去詢問了。”
“哦。”
經醫院治療,唐振保住了一條命,但今後都沒啥子孫緣了。
唐誌華沒太放在心上,畢竟唐振有兩個兒子,這麼大年紀也沒必要再生。
他本以為這就是一件普通的傷人事件,可萬萬沒想到,經過警方的訊問,犯罪嫌疑人吐露出來的東西差點送了唐誌華的命。
唐誌華作為受害者家屬,當然有權利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和動機。
當他知道犯罪嫌疑人就是唐振“小舅子”時,他滄桑著問:“為了錢?”
“有一部分原因。”
“什麼意思?”
“他重傷受害人,是因為受害人聽到了他和楊女士的爭吵。”
“楊女士?”唐誌華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是受害人的情人。”
“什麼爭吵?”
“他威脅楊女士如果不給錢,就揭露他們的關係。”
唐誌華仿佛身陷泥潭,木愣愣的:“什麼關係?”
“他和楊女士不是姐弟關係,他們曾是戀人……”
唐誌華隻覺得眼前一黑,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隻有方伯。
睜眼第一句話就是:“給唐天揚和唐振做親子鑒定。”
方伯跟他這麼多年,見他如此,不由悲痛叢生,紅著眼去了。
報告拿來的時候,唐誌華手都是抖的,看到鑒定結果,心直接墜入無底深淵。
他看著看著,突然就笑了。
“糊塗!糊塗啊!”
方伯連忙道:“董事長,您得振作起來,公司沒了您不行啊!”
唐誌華渾濁的眼睛頓時迸發出光來,“對!公司!公司怎麼樣了?”
方伯:“……”
他也糊塗了,乾什麼偏要提公司?!以現在公司的境況,董事長聽了豈不是更傷心!
兩人相處這麼多年,唐誌華看出他的為難,心裡麵像是壓了一塊巨石,生疼生疼。
“說!到底怎麼了!”
方伯不敢隱瞞,隻好道:“您暈倒後,公司就……亂了。”
怎麼個亂法,就算方伯不說,唐誌華也能聯想到。
唐誌華是想重振公司的,可他已經有心無力。
他閉上眼,過了好半晌,才嘶啞著嗓音問:“唐振醒了嗎?”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