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跟虎杖香織站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違和感。
怎麼說呢,虎杖香織看上去美麗又溫柔,虎杖悠仁看上去也可可愛愛,母子倆五官輪廓的相似度總體不高,但他們嘴巴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基本可以確定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至於不那麼相像的部位,大概是隨了父親。
那點違和感出在了他們的相處上。
完全不像是一般母子倆的親密,反而透著一種生疏感。
更彆說,虎杖悠仁之前還對夏油傑說想要一起回家找爺爺,比起母親,他明顯更依賴那位不知名的虎杖爺爺。
虎杖悠仁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他抽了抽鼻子,略有些哽咽地說道:“悠仁是一個壞孩子,總是讓媽媽難過,可我、可我還是想要爺爺,我想回家……”
夏油傑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
佐伯家,客廳中。
虎杖香織正與她的表姐佐伯伽椰子回憶過去,或者說,她在引導著佐伯伽椰子回憶過去。
虎杖香織與佐伯伽椰子雖然從不聯係,但她們的血緣關係其實並不那麼遠,她們的母親是雙胞胎姐妹,各自結婚後,都隻生下了一個女兒。
往上逆推,她們外婆也隻留下這一對雙胞胎女兒而已。
但在今日之前,她們隻在兩次葬禮上見過彼此。
香織五歲,伽椰子十歲,她們共同出席了外公和外婆的葬禮。
十五年前,香織來到米花町出席了伽椰子父母的葬禮。現在的佐伯宅其實是伽椰子父母留下來的,曾經是川又宅。
五年前,香織的母親因病去世,本該出席的伽椰子電話致歉,沒能在葬禮上出席。
這本來沒什麼,她們兩家的親戚關係本就疏遠到最多葬禮見一麵而已,因故沒能出席,其實也不算什麼。
反常的是今日突然登門的虎杖香織。
若是真正的虎杖香織,她當然不會在親戚關係實質性斷絕多年後突然毫無征兆地上門,還帶上了今年才三歲的兒子,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她並不是真正的虎杖香織。
她隻是奪取了虎杖香織的身體和身份而已。
“我最近身體很不舒服,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虎杖香織】的臉上適時露出一個憂傷的表情來,語氣哀愁,“便想著帶悠仁過來見見伽椰子表姐,日後……”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表情和語氣裡的期盼卻已經表露無疑。
然而,佐伯太太的反應卻超出了【虎杖香織】的預料,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憐憫同情,更沒有順勢應允下來的承諾。她的眼神毫無波瀾,眸底一片淡漠。
饒是【虎杖香織】身經百戰,這會兒也差點被佐伯太太的反應閃了腰,臉上的笑容險些沒能保持住。
有那麼一瞬,她很想來一句:即使多年不見,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她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哪裡不舒服嗎?
她很懷疑,這麼問出來後,會得到一個“不好奇”的回答。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虎杖香織】臉上無奈又憂傷的表情僵了僵。片刻後,【虎杖香織】抬起手,撩起頭發又扯開領口,露出一點後背上的皮膚來。
“伽椰子姐姐,你知道這個嗎?”
佐伯太太看向【虎杖香織】的脊背,這一次,她一直平靜淡漠的眼神終於微微變了。
“這是……?”
【虎杖香織】扯開的領口下所露出的脊背上蔓延著紫色的刺青,圖案是蛇形纏繞一棵有著銳鋸齒葉形樹木的形狀,個彆位置的紫色中透出了血色,看上去精致又詭異。
“我記得這個。”佐伯太太目光專注地盯著【虎杖香織】脊背上的刺青,輕聲開口,“外婆的身上就有這個刺青,蛇與柊木,她說這是思念的象征。隻有對逝者懷有深重的懷念與眷戀,身體上才會出現這樣的刺青來。”
【虎杖香織】神情怪異了一瞬,慢慢地重複道:“思念的象征?”
這宛如跗骨之蛆般會傳染到她每一具容器上,疼痛到連她潛藏的本體都難以忍受的印記,居然是思念的象征?
果然是虎杖香織母係這邊的血統有問題吧。
【虎杖香織】的眼眸暗了一瞬:也是,若非虎杖香織的身體確有特殊之處,她也不會選擇這具身體作為母體,親自生下了虎杖悠仁。
饒是她活得久,向來狠得下心,生孩子可還是第一次。
即使他不憚使用女性的身體,但他更習慣男性的身份。
從平安時代一直活到現在的詛咒師羂索一想到這些天的經曆,他的臉色就止不住陰沉起來。
三年前,羂索使用虎杖香織的身體生下了虎杖悠仁,確定那個孩子活蹦亂跳,是一個堪稱完美的容器後,他乾脆利落地解決掉這具身體的丈夫,然後換回了更加趁手的男性咒術師身體。
他在為他的千年大業而努力,距離容器虎杖悠仁的長成至少需要十五年的時間,他要在這之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