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卻臉色十分平靜,隻是攥著韁繩的掌心還沒鬆開,他喉結微滾,道:“送到營裡,嚴加看守。”
守衛站直,道:“是!”
積雪鬆軟,一腳落地便陷出一個腳印。沈卻走到麵前時,虞錦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方才停住,虞時也亦收了手,小姑娘臉頰登時多了道紅印子。
虞時也道:“負責輜重的重將派去了原州,我父親看重這批糧,命我親自押送,不過擔心荊州有山匪餘黨聽聞消息劫糧,所以走了小路,寒江道上——”
“誰許你來的。”
虞時也話頭一頓,才發覺沈卻看的是虞錦。
他語氣生冷,臉上也沒有半點歡喜的神情,那麵無神色的樣子看著還有些許怵人,虞時也愣了下,虞錦也愣了下,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沈卻口吻肅然道:“不知道路上危險?”
虞時也雖嘴上不饒人,但一路卻很穩妥,虞錦路上沒覺得有什麼委屈,反而眼下甚是委屈。
這與她想的什麼歡心驚喜,毫不相乾!
男人那比隆冬天還要寒峭的臉色讓虞錦一時愣住,話到嘴邊也咽了下去,唇瓣輕輕抿在一起。
虞時也皺了皺眉,他也對虞錦此番舉動很是不悅,但不悅歸不悅,卻是看不得彆人冷眼相待,抬腳往兩人中間一邁,隔開沈卻的視線,道:“你凶什麼?她愛去哪去哪,王爺不會忘了,你還沒成婚呢。”
沈卻收回視線,不輕不重地看了虞時也一眼。
氣氛有些安靜,直到不知從何處得到靈州運糧的消息的百姓橫衝直撞而來,三人才堪堪分了些心思。
兵荒馬亂之下,這些人都是餓瘋了,伸著碗便來要糧,更有甚者舉止粗魯意圖直搶,被兩方的士兵強行扣了下去。
推擠中,有人跌了一腳,恰從虞錦肩側擦過,虞錦一個趔趄往前踉蹌兩步,沈卻伸手扶住,垂目看她,卻見眼前人輕輕掙了一下,頭也不抬,隻往虞時也身邊靠了靠。
大概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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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時也沒多耽擱,與沈卻去了趟營地商討這批糧食的安置問題,虞錦便去了周裘府上落腳。
虞廣江乃節度使,統管厥北境內各州,乃周裘上級,知曉這批糧竟是動了虞公子大駕,很是惶恐,再聽聞連虞家的寶貝千金都來了,更是嚇得畢恭畢敬。
誰沒聽說過虞廣江的寵女事跡,生怕怠慢了虞錦,周裘忙吩咐自家夫人拾掇出屋子,還儘力置辦了些物件。
虞錦誠心道過謝後,又拒絕了周府要備膳的好意。
她心下戚戚,無心用膳。
虞錦蔫兒吧唧地趴在窗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窗外的枯枝,細雪落了滿頭也渾然不管。
虞時也來時就見此情景,不由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嗙”地一聲將她的窗子闔上,道:“傻了?不知道冷?”
虞錦抬頭時,狀若無意地往他身後看了一眼。
虞時也陰陽怪氣道:“彆看了,沒來。”
誠然,不是沈卻不願意來,而是半路被他給截了,但虞時也沒有絲毫心虛,抱手靠在窗邊,說:“瞧見了吧?男人都這樣,得到了就不知珍惜,今日能凶你,明日你遠嫁去垚南,天高皇帝遠的,說不準還能揍你。”
虞錦忍不住道:“王爺不是那等粗暴之人。”
虞時也冷哼:“你又知道了?他適才的臉色可沒有半點好看。我說你個女兒家能不能矜持些,越是如此,他才越是不知感恩,我看你這親事不結也罷,好在不是聖上賜婚,大不了就退親,我在靈州給你挑選個青年才俊,模樣好的、身手好的,也不是沒有。”
“……”
虞錦懨懨地看他一眼。
虞時也又說了些沈卻的壞話,這才神清氣爽地離開。
虞錦撇了撇嘴,心裡堵得慌,囫圇用過晚膳後便要歇下。
不得不說,荊州的窮困從刺史府便能窺見一二,堂堂一州刺史,府邸竟這般寒酸,屋簷上的瓦片也鋪不厚實,以至於門窗緊閉之下,屋裡也冷颼颼的。
虞錦灌了湯婆子後便縮進榻上,正這時,門外響起兩道叩門聲。
虞錦稍怔,心有所感,她趿履挪至門邊。道:“誰?”
門外靜了半響,才響起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沈卻望著門上印出的影子,說:“我跟你說兩句話。”
話落,“哢嚓”一聲,門裡頭落了栓。
“……”
沈卻蹙眉,叩門道:“虞錦。”
屋裡一暗,再沒有半點動靜。男人低頭揉了揉眉心,緩緩吐息後,行至拐角處,毫不猶豫地推了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