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成績是伴隨著冬天的第一場寒潮一起來的,道旁的白楊和樺樹像是人到中年的落魄男人,說禿就禿了,冷風在光禿禿的樹杈上打了個轉兒,帶著看破生活一般的索然無味,又開始糾纏過往的少年們。
放學路上,盛羅縮了縮脖子,讓自己的半張臉都沉在了圍脖裡。
圍脖是白色獺兔毛的,毛茸茸,軟乎乎,她嫌棄這個東西過分可愛,但是這是她姥姥從大賣隆的賣場裡費勁巴拉以一百多的高價淘換來的,她就隻能認了。
裹著白毛的盛獅子似乎看著也比平時憨態可掬,有人騎著自行車從她身後經過,還喊她名字:
“盛獅子,聽說你期中考試考得不錯,下次考試咱倆就在一個考場了!”
隨意擺擺手,盛羅把一顆小石子踢進了綠化帶裡。
“吱——”一輛自行車在盛羅的身邊停了下來,跨坐在上麵的年輕人穿著蔥綠的羽絨服:
“盛獅子,煤三中那邊的孟子楊又找人給你帶話了,你要是不想出麵我去找個高三的打點下?”
“不用。”盛羅看著隨著自己說話冒出來的白氣,“有本事就來找我,一邊兒擺譜一邊沒膽子,這種人有什麼可見的?”
“哈哈哈,說的也對!咱們家獅子說話就是霸氣!”
那人騎著車走了,有個戴著毛線帽的少年笑著跟盛羅打招呼:
“盛師姐!我聽說你期中考試考得挺好。”
“喲?你都看見了。”
盛羅看著左一梵跟個小兔子似的跳著跟自己揮手,也趕緊揮手應付了下。
左一梵原本都過了馬路了,看著路上沒有車又穿了回來:
“盛師姐,你中午吃啥呀?我請你吃砂鍋菜!”
“你請我吃飯?”盛羅樂了,“你自己都是學生,哪來錢給彆人做人情啊?”
她從衣服兜裡掏了掏,想起來自己換了外套把錢都放家裡了。
“要不你跟我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
“盛師姐,我有錢!我考試進步了,我媽獎勵了我二百塊錢!”
“得了,你媽獎勵你錢也不是想你請人吃飯的。”
盛羅推了左一梵一把:“把錢留著該買書買磁帶,實在不行給媽媽買根頭繩兒。”
左一梵被她推得笑容滿麵,真像個傻樂的兔子。
“盛師姐,我一直跟彆人說你是好人,彆人知道我有錢都想怎麼從我這拿錢走,就你從來不要錢。”
“不要錢的也不定是好人,說不定隻是嫌你現在手上的錢不多,不過跟你要錢的肯定不是個東西。”又是一陣冷風吹過,盛羅又縮了縮脖子。
左一梵還是嘿嘿地笑個不停:“盛師姐,要不我請你吃炒菜吧,我同學跟我說了一家店八塊錢就能吃飽,就在那邊兒……”
站在路口兒看著左一梵指的方向,盛羅笑了:
“行啊,那家店敢收你錢我就揍他們老板?”
左一梵還在笑:“盛師姐你又裝壞人了!”
過了馬路,被西北風裹著往前走了一截路,左一梵看見了一個“八塊十塊吃飽吃好”的牌子。
門前擋著厚厚的簾子,隻有靠邊兒的玻璃窗上能看見裡麵熱騰騰的菜架子,一群人正圍著拿菜呢。
“盛師姐,就這兒!”
說完他已經從兜裡掏出了一張一百塊的票子。
“老板,兩個人!”
收錢的是個國字臉老大爺,臉上總是笑嗬嗬的,看見這張票子,他沒接,反而看向了左一梵的身後:
“西西,你這又帶了個小孩兒回來?”
“嗯,這傻兔子考試挺好樂昏頭了,到處想請人吃飯,我就把他領回來了。”
盛羅三兩句把事情交代了清楚,先把自己脖子上的圍脖給解了。
“你姥姥給你弄的獺兔毛舒服吧?”老爺子笑著問她。
盛羅“嗯”了一聲,動作上有些嫌棄地把東西掛了起來。
左一梵還是傻的,沒等他說話,他身後傳來了聲音:
“麻煩讓一讓。”
戴著毛線帽子的少年擰過頭,看著一個人穿著圍裙在收拾桌子。
“陸、陸主席!”
陸序看了左一梵一眼,又看向盛羅。
最近願意跟盛羅說話的人越來越多了,從他們班一直擴散到了同校,現在倒好,人直接被盛羅給帶回家了。
有常來的食客吃著冒鴨血吃得滿頭冒汗,笑著跟盛羅打招呼:
“小老板回來啦?上灶給我們炒倆菜唄?”
盛羅看了一眼菜架子,順手把圍裙又穿上了:
“想讓我炒個啥呀?肉片子也有,鴨血也上了,天一冷大頭菜韭黃都漲價,給你們炒個土豆絲兒?”
“隻要是小老板兒的手藝,炒個白菜幫子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