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序也就陪著自己爺爺吃了個早飯拎著書包又走了,陸鶴原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搖了搖頭:
“小孩兒一長大,家裡就關不住了!”
看著家裡還在重新修整,他也不願意呆了,換上新送來的羽絨服,揣上炭筆和小本子就要出門。
徐成業要派人跟著他,被老爺子瞪了回去。
“我還是那句話,陸大老板身上的威風彆往我身上使。親兒子沒用了,能扔在一邊好幾年不管不顧,他跟我這麼張羅,不就是覺得我陸鶴原這點兒虛名還能排得上用途嗎?我可受不著這種人的看重。”
徐成業微微低著頭,輕聲說:“老先生您彆生氣,陸董對少爺還是很愛護的……”
陸鶴原雖然已經頭發花白,卻真的很像是幾十年後陸序會成為的樣子,衣著整齊,發絲也打理得清楚,臉上更是一點雜碎胡須都看不見,目光中也有著洞察的清明和審慎的審視,隻不過陸序還是年輕,他審視彆人的時候就像是淩城冬天裡的窗子,人們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努力不那麼可笑的自己,陸鶴原卻像是被凍住的湖,誰也不知道他冷冷地看著頭頂的天,到底都看見了些什麼。
“小徐啊,你知道什麼是對人好,他陸大老板也知道,把人逼得像小序這樣,這叫對人好?這叫冷眼看著他能不能真掉下去。”
說完,他在保溫壺裡裝了熱茶水,溜溜達達地出了門。
才上午十點,小飯館裡還在備菜,羅老太太在廚房裡熬料油,盛羅在一旁看著給她打下手。
陸序則是洗乾淨了手戴著手套幫著盛老爺子往盤子上套塑料袋。
“小陸老師,今天看著挺高興啊!”
盛老爺子看了陸序一眼,樂嗬嗬地說。
陸序微微低著頭,勉強找了個理由:“是,昨天我回家看見我爺爺來了。”
“哎喲,這還真是好事兒,你今兒……今晚上你和西西得回去上課了,反正啊,你跟你爺爺說,沒事兒就來我們這小館子吃飯,不嫌棄就成。”
“不用了。”少年笑了笑,“我爺爺是飯館兒最討厭的那種客人。”
聽見陸序這麼說,盛老爺子樂了:“那我還真想見識見識呢!前兩天……你彆跟西西說啊,前兩天後頭街上有個男的拿著刀要砍他老婆,我過去了,那人還跟我聊了兩句呢。”
陸序乾活兒的手停住了。
他抬頭看向盛老爺子。
盛老爺子壓低了聲音,活像跟翠平講任務的餘則成:“你彆害怕,我們那都是有配合的,趁著他分神兒,咱們羅大廚一竹竿兒把他刀給挑掉了,等警察來了那人我們都摁地上捆上了。”
陸序放下了手裡套好塑料袋的盤子:
“盛爺爺,這種事情你們不該做。”
看著小陸老師一下子嚴肅起來,盛老爺子縮著脖子低了腦袋:“我們多大年紀的人了,能不知道輕重啊?”
陸序卻還是不高興,過分俊美的臉龐繃了起來,能隱隱看出在強忍怒火。
盛老爺子看著他,卻還是笑了:“你要是見了你也是忍不住的,當初那理發店幾個小孩兒來找事兒,你不是也出手了?”
陸序心裡不由得警察,他確實讓徐叔叔查了那個店的問題還安排了人舉報給有關部門,怎麼盛爺爺都知道?
卻聽見老爺子笑著說:“那四五個人也不好惹啊,你也敢往西西身前頭站,你這是本性,忍不住的!”
熬好了四五種料油,廚房裡都是濃濃的油香味兒,盛羅拿著一碟椒麻油拌的肉絲兒出來,笑著說:
“姥爺,我姥姥說咱們早飯吃的晚,給馮哥他們蒸了包子,誰餓了誰吃。”
“行啊!”老爺子點點頭,盤子都收拾好了,他站起來端起一摞送到了菜架旁邊,陸序也端起了一摞,放下的時候回身,他差點兒裝在盛羅的身上。
修長的頸項和小而博的耳垂從陸序的視野中劃過,好像帶著一串兒在盛開的花。
“陸香香,你今天咋了?
發現陸香香沒有急著押著她去寫作業,盛獅子更覺得陸香香不對勁兒了。
嗯?我沒事啊。
陸序看了盛羅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
搞得盛羅莫名其妙,路過穿衣鏡的看了一眼,也沒看見自己臉上是沾了什麼東西。
她不知道,其實陸序不過是又受到了一點衝擊。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在有危險的時候站在了盛羅的前麵。
盛爺爺如果沒有記錯,那隻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他陸序其實是個內心正直善良還會見義勇為的好人。
另一種可能,他的心動太早,他的察覺太晚,他的身體卻比他要誠實得多。
前一種是荒誕的笑話,後一種讓他又多了難以直麵盛羅的理由。
看見短發女孩兒走進廚房,陸序能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匆匆追了過去。
他心裡好像多了一隻小狗,爪子柔軟,身體稚嫩,在盛羅難以察覺的角落,那隻小狗不停地在他的心尖兒揮舞著小爪子,讓他的心裡發癢,隻能看見盛羅才能止癢。
複雜又矛盾的一顆心,卻又沉在蜜一般的甜酒之河裡。
“陸香香,吃包子嗎?牛肉丸子的。”
廚房裡盛羅探出頭,兩個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了一起。
陸序的臉紅了。
“吃、吃的。他說。
盛獅子又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吃飯時間,小飯館裡熱鬨得一如既往,陸序也和之前一樣收錢、端盤子,還要看著菜架上菜的剩餘。
小飯館裡的暖氣開的足,忙得久了身上還會出汗,陸序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腿上是淺色牛仔褲,紮著黑色的圍裙,亮眼得如同一道風景。
常來的食客們也跟他熟絡起來,有個特彆喜歡盛羅炒菜的食客笑著說:
“我怎麼看著小陸老師氣色格外好?”
陸序很客氣地說:“我這也算是新年新麵貌了。”
食客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