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親孫子逮到在小飯館裡混吃混喝不尷尬,被親孫子逮到在小飯館裡為了混吃混喝當起了扒蒜小老頭兒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陸鶴原老爺子費力搓了搓手指頭,在自己的親孫子麵前露出了不那馬的笑容。
盛羅原本以為陸序在喊的是自己外公,掛了衣服一回頭,就看見陸香香站那兒盯著一個角落不放。
喲,那個讓她當模特的老頭兒。
嗯?
他是陸香香的爺爺?
盛獅子看看陸香香,再看看那老爺子,再看看陸香香,不太像一隻獅子,倒像是個過於震驚的小鴨崽子。
她姥爺路過沒忍住,在她頭上薅了一把。
“趕緊招呼你的小朋友。”
老人家見過了大風大浪了,這點兒巧合那都不是事兒……
看看小陸老師,看看那個扒蒜小老頭兒,再看看小陸老師……
盛老爺子實力證明了盛羅果然是他親外孫女。
喊羅大廚過來可以直接把他和酸蘿卜一起燉了。
“小陸?這就是你爺爺?”
盛老爺子看夠了,樂了:“哎呀,你說你爺爺難纏,果然是個難纏的老頭兒。”
這一天,把他們全家給騷擾了個遍啊!
陸序聽了這話就知道他爺爺肯定沒乾什麼好事兒。
他不禁有些無措,連忙要跟盛老爺子道歉,卻又聽這位老爺子說:
“結果被我家羅大廚摁著在我家扒了兩小時的蒜,哎呀,這老頭一把年紀了,也是不容易。”
陸序:“……”
陸鶴原:“……”
他繼續蹭手指頭,都快蹭出火來了。
陸序連忙從羽絨服口袋裡掏出了錢包:“盛爺爺,我爺爺欠了多少飯錢?”
盛老爺子擺手:“沒有,沒有,做工頂賬了!”
說完,他又笑了。
拍了拍陸序的肩膀,他說:“小陸你趕緊脫了衣服準備吃飯,今天你羅奶奶可是做了好些硬菜。”
“好。”
看見自己的孫子在彆人那兒那麼乖,陸鶴原抿了下嘴。
腦子一轉,他想明白了:“小序啊,你往家帶的飯都是在這拿的的吧?”
“小陸老師給我家西西補課,得了空兒就來我家店裡幫忙,早上還幫著我去進貨,他不肯要錢,我包頓飯不是應該的?”
一邊說話,盛永清又拍了拍少年仍舊有些單薄的肩膀,隔著羽絨服,發出“砰砰”的響聲。
“是嘛?”陸鶴原不願意承認自己心裡在泛酸。
陸序對盛永清笑了笑,也和其他幾個小姑娘一樣去了後麵。
廚房門口,盛羅舉著水壺倒熱水給他們洗手。
水管都快被凍透了,用裡麵的冰水洗手可太遭罪了,洗碗的時候會打開熱水器,隻是現在不到時候,那還是用水壺裡的熱水洗手最快了。
“陸香香你用這個盆。”
把手泡進略有些燙手的溫水裡,陸序沒忍住,長長地出了口氣。
盛羅點了點他的肩膀:“陸香香,那是你那個總是走丟的爺爺?”
陸序點了點頭:“沒想到,最後還是給你們家添了麻煩。”
“麻煩倒也算不上……就是……”盛羅想起這個小老頭兒一見麵就要自己當模特就覺得身上有點兒不對勁兒。
“你不用很在意他。他獨來獨往慣了,有時候會比較自我。”頓了頓,他又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就讓他彆再來了。”
“也不是那個意思。”盛羅拿了抽紙給他們擦手,自己穿上圍裙進了廚房。
“姥姥,今天有手撕拆骨肉吃吧?您要炒豬雜?我來!”
羅老太太把煮熟的豬肝豬肺切片,又剁了一截豬腸,加上原本切了薄片的肉,一樣一點點看著也是挺多的了。
“你不是帶了同學回來嗎?炒一個豬雜,做一個手撕拆骨肉,再挑兩個青菜就夠了吧?”
“夠了夠了。”
盛羅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對著廚房外麵說:
“你們稍等幾分鐘咱們就開飯了!”
灶上開大火,燒油,盛羅先把盤子裡洗淨的大蒜生薑放進鍋裡爆香,又放了郫縣豆瓣醬、耗油和辣椒調底味,最後把豬雜倒進去翻炒。
本來就煮熟了的豬下水在鍋裡也就是滾個香味兒,盛羅做菜喜歡大火猛炒起出肉裡的油香,看見豬腸外麵一層滋滋冒油,她倒了料油下去才起鍋裝盤。
手撕拆骨肉就簡單多了,羅老太太拆了一條豬後腿的肉,特意把貼骨肉留在了骨頭上,大骨下鍋煮熟,把上麵的肉拆下來再接著去熬高湯,拆下來的那些肉精瘦不柴,還帶著貼骨肉特有的被煮酥化的軟筋。
盛羅端著走出廚房的時候盯著顫顫巍巍的那一塊兒肉筋尖兒,好懸沒直接拎起來放嘴裡。
就她炒了一個菜又調了個蘸料的功夫,陸序幫著盛老爺子又收盤子又收錢,反倒是老爺子閒了下來,又跟“小陸老師他爺爺”聊起了天。
“你早說你是小陸老師的爺爺也不用你這麼辛苦扒蒜了呀。”
盛老爺子笑嗬嗬的就把陸序好一個誇。
“小陸人長得俊,有耐心,心眼兒也好,一等一的好孩子……不過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好孩子都過得不如意。”
看了他一眼,陸鶴原老爺子垂下了眼睛。
這話他不是聽不明白,在這世上活了幾十年,有什麼看不透的?哪有什麼“好孩子”,不過是“合了大人心意的孩子”罷了,這樣的孩子是怎麼養出來的?是從小就把刺兒一根一根掰了,把心一點點兒磨了,家長的眼是四方的,四方方的就是好孩子,家長的手一握是個圓的,圓溜滑的就是個好孩子。
對方是在提點他,他家小序受了罪,吃了苦……
手從塑料袋裡有拿了帶皮蒜出來,陸鶴原老爺子提氣兒都覺得自己沒了力氣。
“說到底是……是我的錯。”
看了一眼熱熱鬨鬨坐下吃飯的小孩子們,陸鶴原抬手擦了下鼻子,差點兒被自己手上的蒜臭味兒給熏暈過去。
又有客人掀了門簾子進來,盛老爺子連忙過去攆了陸序吃飯。
“怎麼樣?糧食豬的肉就是好吃吧!”盛羅一邊瘋狂扒飯,一邊跟自己的小夥伴們顯擺自己一直惦記的菜。
“這是我姥姥春天去選的豬苗,給了錢讓人家養了十個月,回來做成鹵貨給馮哥他們分分,還有各家年前送禮,嘿嘿嘿。”
羅老太太這麼多年能在淩城老街這頗有威望,除了她從前的工作經曆和公正端方的處事為人之外,也有幾分是因為她這種周到,來往的菜販、海鮮批發商、餐具供應商過年的時候都能收到她做的川味兒鹵肉,不多,但是東西好,心意足,彆人就得承了這個人情。
聽她這麼說,尹韶雪吸了吸鼻子。
後麵煤爐子一直在燒,不鏽鋼大桶裡正在往外冒肉香氣,太香了。
“盛羅,這個鹵肉賣麼?”
“現在不賣了。”盛羅小聲說,“前幾年我姥姥賣過,一天折騰好幾百斤肉,太累了。”
尹韶雪“啊”了一聲,問自己同桌:
“賣鹵肉比開小飯館兒還累嗎?”
盛羅想了想,說:“賣鹵肉得送貨的,忙起來其實差不多,不過我姥姥更喜歡做這個,反正我家現在也不那麼缺錢了。”
聽見她的話,陸序抬起頭看了盛羅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尹韶雪父母都是職工,沒有接觸過這些做生意的門道。
其實對於廚藝精湛的羅奶奶來說,如果真要賺錢,賣鹵肉比開這個利潤微薄的小飯館容易多了。
原來前幾年羅奶奶他們缺過錢麼?
盛羅用筷子夾了一筷子的剔骨肉蘸了酸辣口兒的蒜泥汁兒就往嘴裡塞。
略長的睫毛遮掩了些什麼。
“陸香香,你不叫你爺爺過來吃點兒嗎?”
“不用了。”陸序說,“他吃過飯了,再吃對身體不好。”
事實上他是怕爺爺突然挑剔盛羅的手藝,就像過去對待那些大飯店的大廚們那樣。
陸鶴原耳聰目明,這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哼”了一聲,把蒜袋子往前一推:“小序……”
爺爺扒蒜,孫子吃飯,這像話麼?!
可惜話還沒說出口,陸老爺子就看見那位彪悍的女大廚走了出來。
他閉上了嘴。
“小陸,好好吃飯。”
羅大廚對陸序和顏悅色,又走到了陸老頭兒的麵前:
“蒜扒了多少?”
陸序忍不住轉頭看,看見自己爺爺移開了那雙天價投保的手,把自己扒好的蒜展露在羅奶奶的麵前。
“真慢啊。”
羅奶奶隻說了三個字,就讓他的爺爺羞愧地低下了頭。
偷偷看著的陸序驚訝了。
“我……我比之前熟練了。”陸鶴原小聲辯解了一下,又拿起了一瓣蒜。
“你是小陸的爺爺,按說我就不該讓你接著扒蒜了,一頓飯的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我覺得你一把年紀了,又是個有價值的,大概也不好意思占自己十幾歲孫子的便宜。”
剛剛還想罷工讓孫子幫忙的陸鶴原:“……那肯定!”
“你接著乾。”
羅老太太拿著扒好的蒜走了。
陸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爺爺低下頭繼續乖乖地當扒蒜小老頭兒。
怎麼說呢……
陸序緩緩轉過頭。
盛羅問他:“陸香香,你不吃飯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