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序沉默地把粘豆包遞了過去。
宮原傻愣愣地接了過來,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陸校草,是不是還有超好吃的東西,你怕我搶,才把粘豆包讓給我了?”
陸序看了他一眼,拒絕說話。
宮原卻越發不安了,當了這麼多年的同學兼發小兒,陸校草的睚眥必報他可是知道的,自己從他手裡拿了吃的,他居然不生氣?
這可是陸校草誒!不是陸神仙!怎麼可能剛放了寒假陸校草就變得平易近人、寬容大度、和藹可親、善解人意?
看著宮原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陸序覺得他是個傻子。
不過,就算傻子也讓人不討厭。
就像盆裡的魚現在看著也有點可愛,外麵的貓聽起來也並不吵鬨,擺放在牆角的桌凳非常有靈氣,那一箱用紅色塑料筐裝的砂糖橘也具備了某種美學元素。
一切都很美好。
“牛肉麵好了!吃飯啦!”
盛羅在廚房裡呼喊了一聲,陸序連忙走到廚房門口,從她的手裡接過了裝了麵的湯碗。
一人一碗麵,麵是很有點兒澆頭的寬麵片,湯是牛肉湯,三個小孩兒的碗裡還額外多了個煎荷包蛋,麵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切成了薄片的鹵牛肉,還灑了點香菜提味兒。
宮原已經吃完了第二個粘豆包,看著這碗麵卻覺得自己的肚子是個深不可測的口袋,先喝一口湯,再吃一口肉,然後長出一口氣,他開始用筷子往嘴裡塞麵條。
嘴裡塞得滿滿當當,他一歪頭,又看了陸校草拿著筷子,但是沒吃麵。
坐在陸序對麵的女孩兒身上還穿著圍裙,笑著教她:“陸香香,你對著飯參禪呢?”
陸序抬起眼看了看她。
終於把剛剛被她親手塞到自己嘴裡的牛肉嚼了嚼,咽了下去。
在這個瞬間,陸序覺得自己像是把新一年所有的快樂都藏進了自己的身體。
……
吃完了飯,一行人按照預先說好的去買衣服,臘月二十九的大賣隆擠得人頭皮發麻,他們忙忙碌碌地買了兩個老人的衣服,羅老太太的外套是淺褐色的羽絨服,盛老爺子的外套是深褐色的羽絨服,乍一看還挺像情侶裝的。老爺子想給老太太買新羊毛衫這件事兒也做成了,羊毛衫是盛羅挑的,淡淡的米色,老太太嫌棄不耐臟,但是一上身,所有人都覺得這件羊毛衫特彆襯她,等她去換衣服的時候老爺子就把錢交了。
盛羅的衣服幾乎不用買,和之前一樣,羅老太太早就托人從沈城給她買了新衣服回來。
隻是路過內衣店的時候,老太太看了看,打發了老爺子帶著兩個小年輕去看鞋子,自己則拽著盛羅走了進去。
出來的時候,盛羅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紙袋子,在裝她姥姥羊毛衫的那一袋裡麵多了個紫色的塑料袋。
老太太隔著厚衣服摩挲了下來自己外孫女仍然單薄的厚脊背:
“慢慢穿著就習慣了。”
盛羅翻眼睛看了看天。
另一邊兒,宮原發現有人在街頭現場寫福字和對聯,他探頭看了好一會兒,說:
“盛爺爺,咱們是不是還得買這個呀?”
“這個呀……”盛永清老人看了一眼那些鋪著、展著、掛著的紅,仿佛歎了一口氣似的說,“我們家不興掛這個。”
宮原“哦”了一聲,語氣有些可惜。
陸序卻皺了下眉頭。
他看向了那些福字、財神和對聯,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晚上回到家,徐秘書正好帶著人在他家裡檢查有沒有什麼過年的缺漏,看著自己家門上貼著的名家所寫的福字,陸序說:
“徐秘書,如果一家人過年的時候不貼福字,那大概是什麼情況?”
徐秘書轉頭看向比自己還要高的少年,笑著說:“小少爺,要麼是這家人沒有過年的習慣,要麼……是不是他們家有人親人過世了呀?”
要說盛羅他們家沒有過年的習慣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連宮原都說他覺得盛獅子家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過年的氣氛,熱熱鬨鬨,香氣四溢。
那就隻有另一種可能了。
陸序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乾澀。
一直以來擺在他眼前的事實,竟然就被他徹底地忽視了。
跟著媽媽姓的女孩兒,一把年紀還要開店賺錢的老人還曾經一度缺錢,無論年節隻有三個人的小小家庭,盛羅從不曾提起的父母……
“徐叔叔,我出去一趟,晚飯不用管我了。”
拿起外套,陸序快步走向門口。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乾什麼,可他真的很想去看看盛羅。
剛打開大門,陸序停住了。
門外,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正要開門,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名牌羊絨大衣,有一張和陸序七八成相似的臉。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陸序後退一步,讓開了門前的位置。
男人卻還是看著他:
“連人都不會叫了?”
陸序和他的身高幾乎相當,他看向他的眼睛,輕聲叫了一聲: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