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太太把年前的這點兒時間規劃得很細,早上先打了凍包了豆包再去買衣服下午回來盛羅補課,他們老兩口再炸點兒麵魚、刀魚什麼的,沒成想一大早就有她老同事的孩子們上門拜早年,不光帶了砂糖橘和整箱的牛奶,還有一隻殺好洗淨的大鵝。
鵝肉凍起來的味道當然不如新鮮下鍋的好。
於是,老太太乾脆讓盛老爺子騎著小三輪把大鵝連同熬凍的材料都帶到了小飯館。
陸序到了小飯館就看見盛羅在廚房一手拿著刀“啪”地一聲剁掉了鵝的脖子。
跟在陸序身後的宮原嚇得忍不住脖子一縮。
宮原的父母今年過年都要留在淩城忙到大年初二,比起一個人回沈城爺爺家麵對七大姑八大嬸,宮原寧肯留在淩城和自己的爸媽一起過年,一大早就借口找陸序寫作業跑到了陸序家,聽說陸序要來小飯館,宮原頓時覺得自己身上長出了彩色的翅膀,要帶著他飛往快樂星球。
他來的時候他爸媽是把他和一箱子蘆柑、一大包零食一起放在陸序家門口的,從陸序家裡出來的時候他直接搬上了。
“這就是我給爺爺奶奶的年禮!”
看著宮原一臉傻笑地跟定了自己,陸序打了車把他連人帶東西都帶來了小飯館。
“燉大鵝!這也太香了吧!”
沒有營業的小飯館空空蕩蕩,桌凳都靠著牆碼放整齊,中間空出來的地方那個燒煤球的路子被提了過來,上麵支著一口黑鐵鍋,鍋裡咕嘟嘟在燉大鵝。
香氣四散,剁完了鵝脖子扔回鍋裡,穿著圍裙的盛羅轉身看見了陸香香和他身後的倉鼠。
“剛出鍋的粘豆包,來來來,見者有份兒!”
宮原立刻化身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倉鼠,把手裡的東西往角落一放就直奔後廚房,陸序抬手去抓,卻隻抓住了一片虛影。
廚房裡也是熱氣蒸騰,灶上同樣有一口大鍋,在燉著焯過水的豬蹄、豬皮、雞爪、雞腿。
看見宮原也來了,羅老太太把另一邊的灶也打開。
“先吃個粘豆包墊墊。”
宮原捧著撒了白砂糖的黃米粘豆包,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上。
塑料盆裡一條一尺多長的魚在甩尾巴。
“奶奶,你們還要做魚啊?”
“嗯,年年有餘,這就整了條三道鱗。”
盛老爺子說著話從後院進來,彎下腰隨手把要跟著他一起衝進來的毛老大又給撇了出去。
“有了條魚這毛老大一早上著急忙慌的。小宮也跟著小陸一塊兒來了呀?正好,我們一會兒下牛肉麵吃,牛肉昨天晚上鹵好了放冰箱的,那味兒可是絕了……”
宮原用筷子夾了一口粘豆包,吹了好一會兒放進嘴裡,還是給燙得齜牙咧嘴。
盛羅從冰箱裡拿出了牛肉,放在了熟食菜板子上,落了兩刀,她回頭,看見跟自己姥爺說完了話的陸香香正站在廚房門口。
“陸香香。”
看見盛羅對自己勾了下手指頭,陸序走進了廚房。
盛羅問他:“洗手了嗎?”
“沒有,我這就去洗。”
陸序以為有什麼工作要交給自己,正要轉身,卻看見盛羅抬起手,把一塊切好的牛肉送到了他的嘴邊。
“張嘴呀。”
少年微微張嘴,看著對方把肉放進了自己嘴裡。
“筋頭兒。”盛羅笑了笑,隨手拈了一塊兒也放在自己嘴裡。
陸序覺得自己很正常,他很正常地走出了廚房,期間沒有再看向盛羅的手指,也沒有胡思亂想,更沒有像往常一樣臉紅。
廚房外頭,宮原守著那口在燉大鵝的鍋一邊吃粘豆包一邊跟盛老爺子聊天。
盛老爺子的手上沒閒著,手裡拿著粗麻線,他把新買的掃帚梗子重新紮了一遍。
“掃帚呀,扁一點兒才好用,而且還不容易掉梗子,你看是不是?”
宮原沒想到學校裡用慣了的掃帚頭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他上手試了一下,一臉崇拜地看著盛老爺子。
“陸校草,你快來看,爺爺的手也太巧了!我現在就夢想羅奶奶能替我家做年夜飯,盛爺爺能去我家看看我家哪兒不夠好……”
說著這種臭不要臉的話,宮原就等著陸序嘲笑自己,沒想到他等了幾秒,陸序卻沒說話。
“陸校草?你咋了?”
他看向陸序。
陸序閉著嘴,仿佛嘴唇被焊死了一樣。
宮原歪著頭:“陸校草?你是不是嘴不舒服?還是嗓子難受?”
陸序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了一邊。
盆裡的魚在鯉魚擺尾。
關著的後院門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扒門聲,偶爾夾雜著幾聲異常嚴厲的貓叫。
看著魚,聽著貓叫,陸序的心中一片寧靜祥和。
羅老太太端著給陸序的那份兒粘豆包出來:
“小陸,怎麼不來拿你的粘豆包?”
陸序接過來,有些靦腆地笑了下,可是等羅奶奶回了廚房,他卻一直都沒吃,隻把粘豆包拿在了手裡。
宮原舔著碗裡的糖渣,又盯上了陸序手裡的粘豆包:
“陸校草,你要是不吃,這個就先給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