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屋外的動靜聲漸漸地靠近了大堂。
不久後, 守在門口的嚴二讓進來了兩人。
林玉和林冬。
與此同時,範伸已讓人去後院的暗屋內,將文王所要的那位畫師一並提了過來。
這番一闖, 外麵的局勢越發嚴峻, 漆黑的夜色裡沒有半點燈火,豆大的雨點子砸在屋頂上,每耽擱一刻,屋內的人離死亡便越近。
林玉進來摘下了身上的鬥篷, 同文王行了禮後,稟報範伸道, “知州府內全是弓箭手。”
看來,朱侯爺今夜不弄死這屋子裡的人, 是不會死心。
文王恨得牙癢癢,“本王非要宰了這個狗東西不可”
範伸沒有說話,示意林玉和林冬將身上的黑衣褪了下來, 再看了一眼跟在文王身後瑟瑟發抖的丫鬟和畫師, 沉聲道, “換上。”
林玉和林冬則扮成了畫師和丫鬟。
範伸親自帶著二人走了出去。
雨霧裡的一陣箭雨開始鋪天蓋地地落向東南角, 範伸的腳步剛跨出那道偏門, 迎麵的雨霧中突地奔來了一陣馬蹄聲, 聲勢震耳。
火把的光亮將那泛白的雨線照了個清清楚楚。
林玉和林冬二人埋著頭齊齊後退,隱在了知州府的府兵身後。
前路被困。
範伸一人立在前, 也沒往外再動半步,平靜地看著那位威風的侯爺從馬背上下來, 靴子濺起了雨水, 踏著雨霧朝著他走了過來。
朱侯爺從未想過要同他範伸站在對立麵。
亦或是從未想過要同皇上翻臉。
過去的二十幾年中, 有十幾年, 他在皇上跟前扮演的角色,如同當今的範伸一樣。
不過是皇上手裡的一把刀。
後來混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然不願意屈於隻做一把刀,攬來的權利越大,做的事情便越多。
朱侯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帝開始對他已經沒有了以往的推心置腹,意識過來時,是在乾武殿鬨鬼之後。
那時候才明白,皇帝早就已經為自己找到了新寵。
那把比自己更為適合他的刀。
離開長安時,朱侯爺還曾想過,找個機會同範伸談談,同為皇帝做過殺人放火的事,一定會有很多的共同話題。
然而世事難料。
還沒來得及喝上一杯,今兒個卻不得不讓他葬身於此。
朱侯爺不知道那丫鬟告訴了他多少,範伸又知道了多少,但同那蠢貨王爺一樣,是他自己要來找死。
朱侯爺走到了範伸跟前,微微仰起從鬥笠下露出了一張深沉的臉。
目光瞟了一眼範伸身後的‘丫鬟’,才轉過頭看著範伸道,“範大人要上哪兒?”
範伸沒拿傘,也沒戴鬥笠。
頂著雨水立在那,臉色卻絲毫不見狼狽,聞言一笑,反問,“侯爺能讓我上哪兒。”
雨霧中,一陣僵持。
範伸又道,“下官一直沒弄明白,侯爺為何會為了一個丫鬟,千裡迢迢從長安追到了江南,不隻是下官不明白,皇上也沒弄明白,下官此趟前來,本欲睜隻眼閉隻眼,出去隨口給一個交代便是,誰曾想,今兒個運氣不佳,竟被這不長眼的丫鬟給送上了門。”
朱侯爺嘴角一抽。
範伸又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殺人放火,殘害忠良嗎,這等子事,誰又沒有乾過,侯爺大可不必如此。”
朱侯爺眸子一凝,死死的盯著他。
範伸卻是輕鬆的一笑,看著他道,“一年前,首府蘇家,我這不是還同侯爺一起去過?”
範伸說完,抬起手抹了一把額前冰涼的雨水,放置眼前,看著那雨滴子順著指尖而下,漫不經心地一捏,緩緩地道,“咱們這種人,趨炎附勢,唯利是圖,將來橫豎都得下地獄,又豈會在乎,多添這兩樁”
朱侯爺久久地看著他,臉色依舊陰霾,良久才道,“範大人倒是想得開。”
“下官想得開沒用,得侯爺想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