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招蘭香來擦了桌上水跡,便道:“從張婆子那裡大約也隻是知道這些,已經算是很有用了,隻是不大好查。”
“對了,還不曾問你。”楚旻想起來,忙問藿香道,“你出去問的怎麼樣,趙老六那裡可有什麼薛蟠的消息?”
藿香笑道:“奴婢回去府內,程大哥正在那裡清點回海州的人,聽見是公主吩咐,程大哥忙親自帶了一個熟悉道路的侍衛出去找人。倒是去得快回來的也快,不等晌午就帶了信兒回來。”
“趙老六說,他這一陣子沒少跟賈家那些小爺們耍子作樂,唯獨就是薛蟠很沒了幾日消息。也沒聽見說家裡有什麼事兒,就是兩日沒出來,他偶然在街上看見過薛蟠,見著倒是老實不少,也不說呼朋喚友的吃酒,見了麵打招呼聽著都平平。”
“奴婢私心覺著,越是這樣才越有事。”藿香道,“平素一個最好飲酒作樂的紈絝,怎麼忽然就轉了性了呢?且又不曾聽見薛家有什麼事情,他倒好消沉下來,奴婢覺著奇怪。”
楚旻點了點
頭,“是你說的這樣。薛蟠最好宴飲,能消停幾天,其中必有緣由,倒不妨從這裡下手查上一查。”
“這幾日了?有兩三日了罷。薛蟠那樣好酒色的,必然忍不住多久。”楚旻笑眯眯地道,“讓趙老六去,尋思個酒茬兒請他一請,要是薛蟠不來,你讓他再去行中找個小子,要新鮮的,最好樣貌拿得出手——他不是為了個小廝跟寶玉惱了麼?心裡必然還記著呢。把那叫來的小子吹上他一吹,保管薛蟠沒有不去的。”
黛玉等人臉上都有些紅暈,聽著又害臊又不好意思的,見著藿香應了,黛玉才小聲笑道:“姐姐,你也忒不忌諱了些兒。咱們到底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麼了?”楚旻一揚眉,“隻管他們敢做,我就敢說。天底下最無恥的就是男人,這邊廂包著戲子粉頭花天酒地,那邊廂讓家裡女人賢良守德——德真那麼好,怎不見他自己守了?從一而終真那麼值得吹噓,怎不見他從一而終了?各個最會給人套帽子,誰信誰就是個傻子!”
一席話引得黛玉在內的眾人都笑了起來,雪雁一壁笑一壁拍著手道:“公主這話痛快極了!”
黛玉笑得不住點頭,“姐姐總是歪理,卻讓人聽了又覺得正是這樣了。”
“聽了覺得是,那就不是歪理是正理了。”楚旻笑著擺了擺手,又問藿香道,“這倒是一件,還有一件,刑部的檔案抄回來了沒有?那東西又不是什麼絕密的東西,原是向朝中官員們開放的,誰都能查。”
藿香忙道:“程大哥說了,那檔案雖則是開放的,隻是過去抄寫少不得要登記,殿下不叫露了風聲,不好過去直接查。在刑部檔案那裡正好有一個人,是跟王妃娘娘母家有些交情的,托了他去抄。隻是這幾日他正不值班,左不過再有兩日也就得了。”
楚旻點了點頭,又歎氣道:“已經查完了,我這會子看也是挑一挑小毛病,卻也不著急。”
“還是說螃蟹這事兒,蘭香四處問了這些人,除了蘅蕪苑那裡的門容易放人進來,彆處要是進來幾個人不
那樣容易。便如今樁樁件件都指著是薛蟠或者是他身邊的人乾的,加緊查罷。”
眾人忙都福身應是,自下去徹查不提。
卻說寶釵那裡,正是滿心歡喜,這幾日多往薛姨媽處來了,每日跟薛姨媽計謀進宮時如何處事,才能讓自己既出挑兒又不紮眼,竟也和樂融融。
“我的兒,你隻管放心,進了宮,憑著你,再沒有出不了頭的。”薛姨媽不知幾回這樣保證,“媽在家裡就等著你的好信兒。”
寶釵略有羞意,抿唇笑了笑,掩飾似的拿起簸籮內的一塊布來在手內揉捏。仔細一瞧,竟是件大紅的料子,不由笑道:“媽多少年不用這樣顏色了,這會子弄了這麼塊布做什麼呢,怪費眼的。不然說出來,我回去了給媽做上幾針,等進了宮,且沒有這樣閒工夫了呢。”
薛姨媽忙一把奪了來扔在簸籮內,“這哪兒是我的!原是給寶玉的,他愛這樣顏色,中秋又纏著丫頭們弄什麼新荷包,我聽見了,忙說我這裡有好針線——你姨娘這回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我不得殷勤些。”
寶釵頓了頓又拿了那塊布出來,才笑道:“原是給他的,既是中秋要,那也夠著急的,不如還是我縫幾針,媽你仔細傷了眼。”
薛姨媽登時急了,一把就奪了過去,橫眉罵道:“我的小祖宗!你還沾寶玉的東西!你這就要進宮了,如何能跟這樣外男來往?如今你們也大了,縱是老太太疼他養在裡頭,那他也是這麼大的人了,不能當孩子似的。”
“我倒是沒什麼,趕著給他做一個荷包,上上心,多使些功夫也就罷了。”
寶釵聽了,更覺薛姨媽說的極是,忙也不提,卻見那上頭描了幾個花樣子,不由指著笑道:“這個倒是好看,我記得寶玉也有一個差不離兒的,常帶在身上,媽你乾脆就做一個這樣的?”
薛姨媽才要笑著點頭,就聽外頭豁啷啷哐當當一陣亂響,緊跟著便有桌椅板凳倒地之聲,慌得母女兩人忙要出去看,才起身,就聽外頭薛蟠醉酒聲氣高聲嚷嚷道:“寶玉、寶玉,又是寶玉!”
“我看著這竟不
是寶玉,是個什麼寶皇帝寶佛爺,人人都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