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笑道:“父王自然舍不得叫我看這些,是二哥哥頑皮,悄悄帶我去的。回來了差些兒被父王打個半死,禁了他小半年的足。”
鐘淵才不說話了,直到進了正房,關上門才道:“若是我,也得揍他一頓。”見楚旻不解地望過來,鐘淵微低下頭,輕聲道:“你當年身子那麼弱……倘或有個什麼,豈不叫人痛煞。”
楚旻哈哈笑了起來,擺手道:“我也沒那麼脆弱,身子好了上躥下跳,比哥哥他們都叫人頭疼些。”
“那也不成。”鐘淵自己嘀咕了一句。楚旻也沒聽清,正要問他說了什麼,鐘淵卻先道:“此次夤夜請旻兒過來,實在是抱歉。然則我實在又心急如焚,一時半刻也等不得了。”
“此事我該避嫌,但有刑部的前車之鑒在,交給彆的誰我又都不放心。”鐘淵平靜道,“所以我去求了皇祖父,求他準我在將納遜交部議處之前,先由我來查。”
“皇祖父答應了,但我也隻有五天時間而已。長了,蒙古一派必然要鬨。我已經用了一日了,時間不等人,故此一有了些許結果,便忙著請旻兒過來。白日人多眼雜,隻好這個時候請你來。”
鐘淵溫和地道:“隻是深夜相邀,畢竟不妥,我先給旻兒道歉。”
楚旻忙道不礙,“還是正事要緊。”
鐘淵因道:“納遜畢竟是卓索圖盟盟長,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不能關他太長時日,否則京內蒙古一派便要鬨起來了,隻好趕著這一兩日先問些大概。”
楚旻便又想起剛才聽見的慘嚎之聲,不由驚道:“你對納遜用刑了?”
還是那話,納遜是成
國公之子,卓索圖盟盟長,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就對他用刑,就是鐘淵理由再正當,在一眾蒙古人和天德帝那裡也過不去。
鐘淵見她擔憂,唇角抿起一個淺淺的笑,安撫道:“旻兒放心,我雖為長姐憤慨,可也並未失了分寸。上刑的是巴爾丹和賽哈萊,納遜隻是被關起來了。”
楚旻正鬆一口氣,就聽鐘淵接著道:“就關在西廂房內。那間屋子無門無窗,隻有一個狗洞,納遜被關進去之後,我就命人封上了,隻留一個半尺見方的洞口,用極厚的鐵板封住,一日三餐都從那裡遞進去。”
“而且那間屋子牆厚一尺有餘,青磚混糯米漿糊住,中間夾的是茅草和的黃泥,嚴絲合縫,保證一絲半點兒的聲音都透不進去。”
“如今已經關了他兩天了。”鐘淵輕描淡寫地道,“方才我去問他,卻是個軟骨頭,這就熬不住了,問一句答一句,瘋瘋癲癲的。”
鐘淵此舉不可謂不狠辣,在那樣極度安靜又黑暗的地方,不知時間流逝,時間被無限放大,整個人的作息都混亂了,不出幾日,人怕就是要瘋。
鐘淵麵上雖然平靜,心內卻有幾分忐忑,唯恐楚旻怕他狠毒,不由悄悄用餘光看她,果見楚旻蹙起了眉頭,鐘淵心頭就是猛地一跳——果然麼?
就在他這樣忐忑的時候,楚旻開了口,竟是說的,“納遜說了什麼有用的沒有?還有賽哈萊,她既然有孕,用刑上還當斟酌考量,最起碼這個孩子決不能死在你的手裡。”
鐘淵一怔,旋即緩緩笑了,竟是半晌沒說話。
楚旻半天等不到回音,不由看了過去,卻被燈下美人迷得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便催促道:“說呀,納遜交代了什麼?”
鐘淵眼神都柔和了不少,笑道:“旻兒安心,賽哈萊那裡有專門的人審訊,保管她腹中胎兒無事。隻納遜倒是沒說什麼有用的,雖然問了都答了,可仔細看下來卻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隱隱約約還是往夫妻拌嘴上引。”說著,便從袖內抽出一遝紙遞了過去。
楚旻接過鐘淵手中的供狀來,細細看了一遍,皺眉道:“這個納遜很不老實,這上頭看著是認了,卻都是在推脫。這種供詞拿出去,那等蒙古人不會甘休,說不得要指證你逼供,納遜受了脅迫才不得不認下的。”
她把納遜的供狀放在一邊,又翻開賽哈萊的,匆匆看了一遍,指著一處笑道:“她的供狀倒是有些意思了。你看這裡——”
楚旻照著念了出來:“‘我同公主不睦已久,紮薩克不喜公主,從不去公主帳內,自我有孕以來,平日更多向著我。’單這一句,刑部之前所言納遜跟公主感情和睦的話就可推翻了,到時候很該拿出來問著他——為何要編造謊言?”
“唔,還有這裡。”
楚旻接著念道:“‘送點心也是紮薩克的主意,他說公主的父皇很關心她,讓我不要同她爭執。我雖不願意,但不敢不聽,就讓人送點心去給公主。點心是紮薩克給的,也是紮薩克派去的人送的,並不是我的侍女’——這有些奇怪了。”
“福祥說送點心的人是誰了沒有?若真是納遜的人,單這一條,就足夠打他個不軌之罪!”楚旻興奮地抬頭看向鐘淵,冷不防卻被他專注得仿佛閃著星光的眸子弄得一怔,心飛快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