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這樣好事,告訴東府你哥哥了沒有?”
惜春搖頭道:“回來了就來老祖宗這裡,卻還不曾告訴。”
賈母點了點頭,沉吟會子方道:“卻也不急,等事成了再說也不遲。那時候,連你父親也要趕到觀裡告訴去,如今卻不妨先沉一沉,不然倒顯得咱們沉不住氣似的。”
惜春輕輕點頭,又忍不住道:“公主說了,我畫的好,入了老太妃的眼,她老人家才在壽宴上舉薦叫老聖人也賞畫兒呢。若我不成……”
話沒說完便被賈母止住了,賈母斬釘截鐵地道:“再沒有不成的!”
惜春嚇了一跳,賈母忙緩和了語氣,笑道:“你有什麼不會的,拿不準的,隻管到你二伯父那裡問那些清客相公們去——寶玉,到時候你妹妹不便過去,你拿著隻管問去,就說我說的,讓你老爺不許說彆的。”
原來寶玉也正坐在這裡,從方才進來了還不曾說上話兒,他心內正很不情願惜春的畫拿到外頭叫人品評,認為沒的沾染了些外頭的濁臭之氣,便聽見賈母如此說,卻也不敢反駁,隻得站起來賠笑應了,“是,老祖宗放心罷。”
賈母笑著點了點頭,有意提點惜春幾句,便道:“你二哥哥上心,屆時四丫頭你出去了,這些趣事一說,旁人都要羨慕咱家兄妹和睦了。”
惜春還不懂什麼,探春先
明白了,這是要惜春在展畫之時說幾句寶玉的好話,心內不由歎息,還不等有什麼呢,老太太就先想著要給寶玉謀好處了。
見惜春懵懵懂懂的,賈母也不好多說,隻得先笑道:“你畫了多少了?這小半年可是什麼旁的都不許做了,隻專心畫你的畫去,我也不許旁人打擾你——索性這樣,連著二丫頭三丫頭也不許做旁的去,隻陪著你們妹妹好生畫畫兒,到時候人家問起來,咱們都有的說。”
迎春探春忙都起身答應,探春便笑道:“我正也是這個想頭,旁的竟都放一放才好,適才在公主那裡還說,什麼詩社雅集也都蠲了,全心全意畫畫去,方對得起公主一番舉薦了。”
賈母點頭讚歎,“正是這個道理。”話音未落,旁人還不覺得如何,寶玉先急了,一下子便從椅子上跳起來,急眉赤臉地鬨道:“這如何使得!咱們詩社才辦起來,還說要請湘雲妹妹也來作詩,怎麼就停了!不成,我不依!”
鬨得眾人都是一呆,賈母虎了臉道:“寶玉!”鳳姐見勢不妙,忙走到寶玉跟前勸道:“寶兄弟是一時急了,正是老太太方才說的,他們兄妹間情分好,聽見不能往一處聚了,這才著急呢——寶兄弟你聽我說一句,雖停了詩社,可你們隻往四丫頭那裡參謀著畫畫兒去,到時候大姐聚在一處,也是雅集了。”
“至於那畫上,”鳳姐一隻手搭在寶玉後背上拍撫,一隻手便抓著帕子笑道,“老太太,我還有個主意。自古有畫便有詩,四妹妹畫好了畫,那上頭空蕩蕩的,豈不失色。依我說,正是空白處寫上幾首詩,既應景兒又恰當。”
“這寫詩,寫旁的古詩也不好,竟是咱們現做的,還得是為著老太妃祈福之事特意做的,方顯得誠意足了。四丫頭三丫頭都是姑娘,不好作這些個,倒是寶兄弟,不妨試一試。”
這話一出,賈母的眼登時亮了,心內暗道,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這是要呈到老聖人麵前,在壽宴上當著眾多王公大臣們展示的畫!上頭的詩
還愁看不見?若是能一展才能,還怕沒有出頭之日,還怕不能在太上皇麵前展現!
賈母喜不自勝,愈發重視起來,連連叮囑寶玉,“這正好了,你隻管作詩去,作百八十首也不怕,寫好了叫你老子,不,我去請大儒給你潤色,再沒有不好的。保管……”
接下去的話過於直白,賈母自己咽下了,臉上眼中喜色卻掩不住,忙忙地叫寶玉隻管做詩去,寶玉卻怏怏不樂,這雖然是作詩,可卻與他本意完全相悖,可又不敢再拂了賈母興致,隻得先應了。
鳳姐長出了口氣,忙打岔開,拉著惜春笑道:“四妹妹,你要淘澄什麼顏色,什麼紙筆,或者旁的什麼,隻管找我要來。上回那畫樣子還要不要?我也一並找了來與你。”
賈母更連連點頭笑道:“正是這樣,大家都重視起來才是……”她也被鳳姐勾起了興頭,便趁勢笑道:“說來我竟還不曾見過四丫頭畫的畫,那祈福圖什麼樣兒的也不知道。”
鳳姐忙笑道:“這還不容易,或者我叫人取了來請老太太觀瞧,或者勞動老太太往園子裡去四妹妹那裡看一看,都使得。”
賈母忙道:“還是我過去,省的下人慌手慌腳,磕壞了哪裡豈不心疼。”
一時便即要動身過去看,鳳姐忙叫人快去預備,惜春告聲罪,忙先過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