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 / 2)

“王爺,楚家大公子適才到了。”周姨娘給水溶端了杯茶放在桌上,她穿著件鐵鏽紅色的夾襖,正跟身後熏籠中的炭似的,一明一暗,瞧著不大燙似的,摸上去卻能燙的人皮開肉綻。

水溶聞聲放下了筆,笑道:“大舅兄來了——叫人去請,我正得了一瓶好酒,卻愁沒個人能陪我品品。”

周姨娘為難地擰著眉頭,小心道:“人才一到,娘娘就著人迎到正院兒去了。並不曾往這裡遞話來。”

水溶臉色難看起來,“這麼著也不知到底這是誰的府邸了。哪一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他愈說愈氣,啪一聲把筆扔到了墨池裡,憤憤道:“楚昂原先還是個守禮的,待人倒也溫和,如今卻也自大起來。隻也不想想,他如今一個白身,不過是個舉人,就敢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

“等著真中了進士,豈不是還要我見麵作個揖才肯搭理!”

周姨娘勸道:“興許為了王妃,這時候正在氣頭上也說不定。”

“即便是為了王妃,難不成這事兒還要怪到我頭上!是她自己不爭氣,成婚五年還沒個動靜,難道要我為她斷了水家的根兒不成。”水溶心內不忿,又覺著自己沒錯,“是鄭氏下毒害她,又不是我指使的!”

周姨娘溫和一笑,岔開了話頭道:“王爺不如看看灼兒的窗課本子?才認了劉閣老做師傅,閣老倒是看重他,可我又怕這孩子不爭氣,偏自個兒又什麼都看不懂。隻好請王爺多費些功夫。”

水溶順著她的手接過窗課本子來翻了翻,滿意地點頭,“如今這個年歲,灼兒能不描紅,自己寫一筆好字,就已經很出挑兒了。這些詩詞到底是小道,看看卻也罷了。”

說到這個庶長子,他眉目間舒展了幾分,“劉閣老入閣後,已經數年不曾再收弟子。我都不曾想過灼兒能有他青睞——劉閣老出身桐城,任學官多回,門生故舊眾多,卻又在太上皇和皇上麵前都頗得聖眷,著實難得。”

周姨娘悄悄鬆了口氣,不枉她收買了水溶身邊的小子,探聽著水溶有件要緊事請托劉閣老,偏又無處下手,急了幾個月了。王妃那裡倒是有門路,可惜水溶提了,楚星根本不接這茬兒。

她又費了很大心力,又幸而水溶外家周家還巴望著能靠著自己籠絡這個外孫,幫了個忙。幾經周折,方叫灼兒見了劉閣老,請了槍手做了文章,才弄得一個神童之名,入了劉閣老門下。

如今看來,所費終有所得,灼兒還是很得水溶之心的,她臉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幾分。

“王爺、王爺!”周姨娘正含笑紮幾針花,卻聽外頭水溶身邊的小子大喊大叫的。她忙推開窗子笑道:“嚷什麼,進來慢慢兒說。”

水溶自後頭走了過來,皺眉斥道:“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那小子急得在當院就跪了下來,跑得一頭一臉的汗,嚷道:“您快去罷!那個、那個大舅老爺帶著娘娘進了宮了!”

“進宮?”水溶悚然一驚,提著袍子就從屋子裡頭跑了出來,也顧不得身後周姨娘叫著要披一件袍子,匆匆便扯著小子往外跑,“怎麼好端端的要進宮——”

他跑出了院門正要往正院跑過去,小子急得一扯他袍角,哀聲道:“適才已經到了二門上,也是我偶然看見了才來說,如今人早不在正院了!”

水溶吼道:“那還等什麼!叫人去攔著!”

小子都要哭出來了,“又有楚家舅老爺帶來的人還有安定公主的奴才,奴才們哪兒攔得住。”

水溶負氣恨恨地捶在門旁槐樹上,半晌歎道:“罷了,去就去罷。左右還有灼兒,鄭氏那裡——既是她做下了,總要自己擔著。”

“不是鄭姨娘!”小子直跳腳,哎哎連聲,“奴才聽見門房那邊人說什麼,查出來了真凶,從榮國府帶了個丫頭來,聽見是榮府周姨娘身邊的紅燕。現如今都傳說,是周姨娘下的毒呢!”

水溶這回是真驚著了,一把扯過他的領子來,額頭上青筋直爆,“你說什麼——還不快叫護衛攔住他們、多多地叫!”

小子答應了飛也似地跑出去,不多時就聽見那頭亂哄哄作響,護衛們已然追了出府去了。

水溶才提著心要去看,就聽身後有人道:“行了,人已經進宮了。”

水溶猛然轉頭,卻見是楚旻和黛玉,楚旻淡淡道:“郡王不會以為你們府上這些酒囊飯袋,能攔得住我楚家精銳罷?”

“卻也好叫你知道,家中父王母妃已經得知此事,早上了折子陳情,如今怕是已經擺在太上皇禦案上了。”楚旻故意走近了幾步,慢慢笑道,“能攔得住這一回,還攔得住太上皇聖旨麼?”

水溶臉色變得煞白,半晌方抖著唇道:“周姨娘……是怎麼回事?”

楚旻倒是不介意說給他聽聽,本來楚星也是打算跟水溶攤牌的,不過正楚昂來了,才改了主意,不想跟水溶見麵了。

不過懶得同這種人費口舌。

“藿香,你說說罷。”楚旻叫了藿香來,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水溶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這、這都是周氏做的?”

“左右證人都擺在這裡,紅燕、王紅還有你身邊被收買的那些人,如今一並帶了進宮。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自有太上皇定奪。”

黛玉補了一句,“有這個功夫,王爺不如自己回過頭去問問了。”

水溶有些遲疑,張了張口便叫人回來,直接轉身走了。

楚旻見他確實已經派了人出府才回轉,唇角不由勾起一個笑來,跟黛玉對視一眼,都出了口氣,她們隻是要讓水溶派人追出去,可不是為了真追上又橫生枝節的。這裡已經下好了套了,水溶已經被絆住,不能進宮,且就看楚星那裡是如何了。

楚星和楚昂一路遞牌子進宮,有了楚盛之的奏章在先,太上皇並沒有叫他們等。

楚星才進了文安宮,便叫太後一把抱住了,含淚叫道:“我的兒,我都聽說了,那等下作東西,竟害你受了這樣的苦!”

楚星的淚應聲而落,她卻也不說話,隻是垂淚,太後見了更心疼,摟著楚星不撒手,很是寬慰了一番。

太上皇帶著楚昂從外室進內,臉上黑沉沉的,在炕上坐了,看著楚星歎氣道:“當年指婚,原以為水溶是個良配,不想今日竟叫你受了這番委屈。”

“我都聽昂藏說了,是你平白遭受無妄之災。”太上皇看著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的楚星歎了口氣,“水溶那孩子當年我看著卻好,不想如今也過於風流了,不管怎樣,總要敬重嫡妻才是。你們成婚五年,他就叫那些侍妾們起了旁的心思——那等出身低賤之人,心思詭譎,讓你都受了蒙騙。”

楚昂微微動了一動,聽著這話似有替水溶分辯,往兩個侍妾身上引的意思。

太後也忙又拉住了楚星的手,低聲勸道:“正是這話,那起子東西,不管多好的孩子聽了她們挑唆,也都壞了。實則心是好的,你們成親五年無子,他喜孩子,不免就多往旁人那裡去些,可都不曾有過側妃,倒也不算太離格。”

楚昂皺緊了眉,心內暗道不好,他知道楚星是個火爆脾氣,聽見這些處處替水溶開脫的話,還能忍?正想說話引開,誰知就見楚星哽咽著哭了起來。

她都不曾放聲兒,隻是軟著身子從太後懷中滑落,雖還哭著,口齒卻無比清晰,“若隻是這些,我卻也忍得。不過是幾個侍妾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兩個孩子我也常噓寒問暖,還曾在我膝下養過一陣子。”

“從我嫁進北府,常有事與王爺不合,他不甘襲爵卻無實職,幾次多番求我父王給他在軍中謀職,又說有祖輩餘威在,軍中想來也都服氣他。又來探問父親私底下可給了什麼旁的嫁妝,譬如薦書或者彆的什麼。”

楚星吸了吸鼻子,勉強忍住了眼淚,帶著鼻音道:“我隻想著,他還年輕怕擔不住事,再一個當年新婚,未必就沒有一點子想夫婿多多陪伴的心思,隻沒肯答應下來,更未曾給家裡說過。嫁妝之言更是無稽之談。”

“自此之後,王爺便漸漸遠了我。我初時隻當是我不好,後來卻漸漸回味過來,隻不好說什麼。等一年多,卻見他也好了,隻是多置姬妾,我倒也覺著好,不該插手朝事,便體貼避開,一月間偶見一二回罷了。”

楚星淚眼朦朧看向太後,又哭了起來,“太後隻說我五年無子,我隻不好直說。縱是一月來了幾回,不過品茶賞花而已,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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