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和黛玉才從妝台前起身,那壁寶釵就已經笑著進了內,先在楚旻跟前福身行禮,口稱公主,“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楚旻笑著叫藿香扶她起來,寶釵已是福了三福下去,藿香虛扶一把,她趁勢起身,含笑道:“早聽說殿下美名,向往許久,竟是今日才得一見,卻也算我不虛此回了。”
她抬起頭來,楚旻這才得空細細打量了容貌,不由暗自點頭,不枉原著曹公稱其嫵媚,確然是個大方美人兒。
這邊黛玉也是第一次見寶釵,兩人對著廝見過,寶釵便笑道:“早就聽姨母提起妹妹,可惜那日搬進園子時竟沒能一遇,今日才得見麵,空叫我想了許久。”
黛玉也笑道:“那日風大,我又吹不得風,隻好失禮先去了。”
她也在打量寶釵,果見妙容非常,落落大方的,隻是先有一個一樣的閨秀典範楚星在那裡早見過了,二人容貌不見得相差多少,可到底楚星長自親王府,養尊處優,氣度非是常人可比。如今見了寶釵便覺比其稍遜三分。
適才進來時茗香便忙著擺了茶水點心在小桌上,楚旻便請二人坐下敘話。
“好茶。”寶釵嘗一口茶水,先就笑道,“這是什麼茶?可歎我孤陋寡聞,竟未曾嘗出什麼,隻嗅著有一股梅香?”
黛玉笑道:“原不是什麼好茶,尋常我們姊妹在茶上也不講究什麼。卻是一時興起,用乾梅花瓣、鬆針鬆子和秋日曬的竹葉混在一起泡,隻是為了應這個景兒罷了。”
“怪道叫三清宴了,卻原來應在這裡。”寶釵恍然,拈著蓋子笑道,“我卻說嘗著滋味清淡,卻又喝不出是什麼茶來,卻是公主和林姑娘新創。”
楚旻笑著搖了搖頭,“談不上什麼新創,不過是偶然興起罷了——還不曾問過薛姑娘,可是我那帖子上寫錯了時辰,怎麼這早晚便過來了?”
寶釵忙笑道:“殿下叫我寶釵便是——我來得早些,原是為著聽見殿下才搬了進來,差官們怕是都忙著。如今倒為我們折騰設宴,恐這裡一時半會兒忙不過來,便過來瞧瞧可有什麼我能幫上的沒有。誰知來了卻見是我多慮,這裡井井有條的,不怨人家都說府上規行矩步了。”
楚旻含笑點頭,“卻也要多謝你想著。”寶釵忙稱不敢,“沒幫上忙,倒白得公主一句謝,反叫我怪羞得慌的。”
三人正說著,一時外頭葵香進內,卻是帶了鴛鴦過來,行禮後便笑說是賈母聽見楚旻設宴,忙湊趣送了許多的吃食酒水來不說,又叫園子裡那十二個唱戲的女孩子抬了家夥什兒來佐興。
“老太太聽見公主設宴,高興得不得了,忙叫我過來送些東西添添喜氣。”
鴛鴦行禮後便站在下頭,笑著道,“我說公主這裡什麼沒有呢,看得上咱們這些東西,老人家偏不依。這又想起來有酒有宴不能無樂,想著您府上的學生又過來,終究不大便宜,便使奴婢叫園子裡頭這些女孩子唱幾曲,也請公主賞鑒賞鑒,若是能入了您的法眼,也是榮幸得很了。”
楚旻笑著道謝,“替我向老夫人道謝罷。”
鴛鴦這才笑著答應了去了,蘭香送她出了院門。鴛鴦卻不急著走,兜兜轉轉又去了門上,叫了管事的婆子來,吩咐道:“今兒公主設宴請姑娘們並大奶奶,你們沒的過去掃了興。隻四下裡巡邏也就罷了,彆過去叫嚷。預備好了燈籠燭火是要緊,等著散了宴席也好接著姑娘們回去。”
“另一個,也都看得勤謹些兒,四周彆叫那些有的沒的來閒逛的人過去攪擾了公主。手腳嘴裡也都放乾淨了,若是出一星半點兒的差錯,回頭我饒不了你們。”
婆子們忙都躬身答應,都說不敢,又說平素都不隨便過去瀟湘館,“都知道那是公主住的,老太太、太太都遣人說了好幾回了。尋常沒差事的都不敢過去。”
鴛鴦也知道這些,從楚旻要來,賈母便遣了好幾撥的人敲打,隻是嘴上不肯饒,當下冷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自打有了這園子,借機叫了多少親戚女孩兒的過來逛,我不肯撕開了罷了。旁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瀟湘館,誰要是在那裡惹了事情,彆怪打我稟了老太太打一頓攆出去。”
婆子們心底暗罵鴛鴦多事,這園子裡頭如今是二太太管著,誰又不知道自打出了林姑娘那事,老太太便不待見二太太,這會子鴛鴦又過來充什麼大頭呢。
其實鴛鴦也不是無故過來耍威風,實是賈母左右不放心王夫人,深覺她是個短視的。如今太後親自下旨,楚旻在這裡跟黛玉同住,倘或王夫人心裡不服,又生了事端,太後麵上也無光,豈不耽誤了宮中元春。
又深知這府內婆子都是勢利眼,即便叫了旁人來說,又恐她們不聽,故此才叫鴛鴦進內敲打敲打。
婆子們果然不敢跟鴛鴦說甚麼,心內再罵麵上也都唯唯稱是。
鴛鴦才轉身要走,便聽見那頭遠遠的有人笑道:“這可是稀客,怎麼你今兒倒來了?”
卻是探春姊妹三人並李紈約著一同過來。
說話的是李紈,正走至近前又笑道:“往常叫你來園子裡頭逛一逛,隻是不肯。又說什麼老太太離不得人,怎麼今兒倒避著我們過來,可見是我們入不得鴛鴦姑娘的眼了。”
鴛鴦笑著福身,“奶奶快彆說這話,聽得我怪臊得慌的。我也不是來閒逛,卻是奉老太太的命,過來給公主送些東西。”
探春笑道:“大嫂子快彆說了,看著她臉都紅了,哪兒禁得住你又打趣。快省些力氣,咱們席上喝酒去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