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1 / 2)

楚旻說著便招手示意藿香,“把裝著紅果和她家裡人口供的那盒子拿過來。”

一時盒子來了放在桌上,黛玉便好奇地把頭伸過去,“這裡頭就是姐姐說的意外之喜?”

楚旻打開盒子,指尖輕點裡頭一遝供狀,笑道:“原本我隻是納悶,這紅果家裡也並不算過不去,如何就逼得她到了如此地步,竟冒著大風險偷東西來了。程山辦老了事兒的,不必我說便細心查了,果真查了點子東西出來,竟還跟這榮府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

見黛玉聽得入神,楚旻笑了笑,便又叫藿香,“程山是跟你說的,你更清楚些,不如再跟我和玉兒說一遍,我也好仔細聽聽,謹防遺漏。”

藿香忙福身答應,楚旻便叫她在底下繡花墩子上坐了,慢慢來說。

“當日程大哥帶著人去了,搜著公主丟的東西卻快,但隻覺著這屋子裡頭不對。他雖是個武將,心思卻細。見那宅院雖好,可紅果她哥王五的老婆孩子穿的卻破破爛爛的,麵黃肌瘦,那孩子又怕生,見著人來登時一個驚厥翻了個白眼兒就倒在地上。又早聽見說紅果家中雇著的小丫頭、婆子也不見人影,屋子裡頭家具都不全,大件兒該有的也沒了,隻那麼幾張椅子罷了,竟是窮得不行了。”

“程大哥瞧了豈有不奇怪的,便多留了一個心眼兒。囑咐人先打發了差役回去,又叫人把東西給公主送回來,自己卻帶了兩個心腹留下來盤問。那王五還隻是不肯說,可他老婆卻忍不得,餓了幾日不曾吃一頓飽的,給了幾張餅就全交代了。”

藿香接著道:“卻原來王五手藝雖好,可前兩年不知怎的染上了賭。您兩位怕也知道,這天子腳下如何容得下賭場呢,敢出來招人進去賭的,都是那背後有勢力又肆無忌憚不顧忌人命的開的地下賭局。”

“王五去了也就是那一樣的套兒罷了,贏了幾局,便不住地輸,沒幾回這些年積攢下的家業就儘數填了進去,到如今已是什麼都剩不下了,偏還欠著賭場一大筆錢,賭場的打手追債過來,揚言若是不還就砍了他吃飯的手,這一家子就慌了,急急忙忙地找到紅果。”

“紅果雖恨著他哥不爭氣,可又舍不得家裡,也是巧了,她正跟榮府璉二奶奶那裡的一個旺兒媳婦交好,便偶然聽見她能出借銀子。”

黛玉此時已聽著不對,不由奇道:“還有這樣的好事兒?有人遇急就罷了,還能有人甘心專借錢給人的?”

蘭香從旁聽了,忙笑道:“姑娘這就不知道了,原是委婉些說法罷了。實則就是出借銀子,吃利息的。這樣的錢利錢高得很,便三分五分不等,有那黑心的也要到七八分,說借十兩也不知到手裡有沒有五兩,利錢卻又要按著十兩的算。”

“這一來二去,驢打滾兒似的利息,不消數月便翻了倍地漲呢。”

藿香也點頭道:“那紅果借的就是差不離兒的,民間也俗稱做印子錢,一回或者借七八千錢,分幾個月按著期數一期一期地還,每還一回就按一個印子,利錢卻還是按著借的本金算,到還完了便翻三五倍也是有的。”

黛玉聽了,心中默算幾遍,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若這要是借得稍多一點兒,便是要人命了!須知那等人本就是窮途末路,實在沒有法兒了才去借的,這再還這麼些,可不是要命麼!”

楚旻笑著點了點頭,“正是這樣,故此我朝嚴禁民間私放印子錢,一經查出首犯便是殺頭的罪名,從犯或流配或入獄,都是極重的罪過,查出來了,這輩子便要在牢裡過了。”

“饒是這樣,可礙於獲利巨大,這印子錢曆朝曆代都是屢禁不止,每隔上幾年總能揪出這麼幾個來,殺一批判一批便好上一陣兒,過一陣子就又故態複萌了。”

楚旻說了半日,自己覺著都口乾,端了杯蘇合香熟水一飲而儘,才又笑道:“但雖都知道這麼做的人有,可都是悄悄兒的罷了,一旦抓著了實打實的證據,那交上去是定斬不饒的。”

黛玉聽了,不過略一思索,便已然明白了,“既然是這樣大的罪名,那僅憑一個旺兒媳婦可不能成事。再怎麼說,她也不過是個賤籍奴才,背後沒有人撐腰,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事和膽子。”

楚旻讚賞地點了點頭,“玉兒聰穎,一眼就看出了關竅所在。我叫人順著查下去,這旺兒原是鳳姐兒的陪房,家裡媳婦當年偏正是王氏院子裡當差的。”她輕輕一拍手,“兩下裡一合,再沒有什麼是不明白的了——王氏姑侄二人,便是放印子錢的幕後之人了。”

“這裡頭都是一一按了手印、畫了押的,即便是拿出去送衙也可信。”楚旻指著盒子中供狀,笑道,“所以我說這是意外之喜,這樣大的把柄在我手裡,就不怕賈家使什麼陰謀詭計,說句不好聽的,她們的命可在我手上呢。”

楚旻冷笑一聲,“不惹我還罷了,若是無緣無故地伸手,彆怪我連著爪子帶腦袋一並叫人剁了!”

黛玉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真不知該怎麼說是好了。”她歎了口氣,“當年每每聽見母親說起外祖家,都是勳爵榮耀、家風清正,可來了一看卻是腐敗不堪、拜高踩低,如今又查出來這樣大的罪名——我看了清楚,這偌大榮府,竟是一個能立得住的都沒有!”

楚旻聳了聳肩,“常言道富不過三代,我雖平日嗤之以鼻,可實在不好生歸束子弟,往往三代而敗也是常有的事兒。”

她說著便問藿香道:“對了,卻是忘了問你,紅果如今安在何處?她家裡又怎麼樣了?”

藿香忙垂頭回道:“紅果叫人綁了用車送到西山的莊子上,奴婢點了兩個侍衛去看守,想來應是無虞。況且那裡人跡罕至,都是些不懂的山民,便是紅果真敢逃了,憑著兩隻腳也跑不出莊子。”

“再說她也不敢逃,為了不驚動旁人,王五還在刻金巷照舊接活兒,他老婆孩子已送去了另一個莊子看守起來,許他們一月見一回。”

黛玉忙道:“如此可行?那王五的賭債呢,豈不有人上門要債,也是不得安生。”

蘭香笑道:“姑娘,他們從王五手中扣出的錢早就夠還了,不過隻是看著他沒人,囂張起來多弄些錢罷了。這起子賭場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消息卻靈,他們見著王五那裡進出過官兵差役便不敢再去。”

黛玉便點了點頭,正想再說什麼,便聽外頭一個小丫頭脆聲稟道:“公主、林姑娘,三姑娘來了。”

探春?楚旻和黛玉都訝異道:“這會子怎麼來了?”又忙命人請進來。藿香忙把桌子上盒子收了。

探春笑著進內,先給楚旻行禮道:“公主。”楚旻忙扶她起來,笑嗔道:“何必弄這些虛禮。”

探春執意不肯,笑著道:“禮還是要的。”說著,又同黛玉兩人廝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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