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是老成國公的長子、納遜長兄垂紮布呈上來的奏折。
其實早在數天之前垂紮布就到了京城,比嘉成公主來得還要早些,隻是有意無意的被人們忽視了而已。
垂紮布在蒙古有一處草場,卻又並不是紮薩克也並未承襲爵位,年近六十默默無聞久矣。當初眾人私底下都在暗中猜測,嫡公主的駙馬納遜恐怕要越過他的長兄,承襲成國公府的爵位了,垂紮布的母親也早已去世,地位不可不說是尷尬至極。
他也識趣,在草原一大家子兒孫滿堂,索性極少回京,隻偶然隔幾年回來給老父請安而已。
不想出了這樣的事,老成國公亡故,納遜因涉嫌謀害公主等一眾罪名鋃鐺下獄,垂紮布恨不能仰天長笑三聲時來運轉,好事也有落在我垂紮布頭上的一天!
埋在心中已久的憤懣壓抑登時爆發了出來,不管眾人怎麼勸阻,或者納遜還會有翻身餘地,屆時兄弟反目恐遭報複,垂紮布初時還猶豫幾分,到底壓在心底的恨忍不住,給老成國公穿了熱孝七日,轉頭就把早早就寫好的奏折呈了上去。
“垂紮布彈劾納遜謀害兄長?”楚旻聽見消息,驚得手中的瓜子都拿不住了,哆哆嗦嗦撒了一桌子,黛玉也嚇了一跳,“這又是哪兒來的消息!”
藿香福身笑道:“二皇子送來的信兒——其實也瞞不住,皇上傳了垂紮布進宮,聽他涕泗橫流痛哭兄弟狼子野心,不孝不悌,禁不住也落下淚來,連聲道委屈了垂紮布大人。”
“這都不曾刻意隱瞞,想來左不過小半日,消息就該傳開了。連內閣大人們也被叫進去擬旨,都說納遜其罪當誅呢。”
楚旻大感興趣,忙擺手道:“先等等。”藿香正說得口若懸河,聽見楚旻叫停,不由一愣,卻見自家公主興衝衝地招手道:“茗香,從瀟湘館采的竹葉茶呢?快泡上一壺來。葵香,端點心攢盒來,瓜子也另要一盤。雪雁……”
一疊聲兒把屋內眾人支使得團團轉,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點心水果,瓜子茶葉,楚旻方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抱過一小壇紫蘇梅子,催藿香道:“好了好了,你接著說。”
黛玉被楚旻逗得前仰後合,連聲道:“姐姐當是聽書了!”
楚旻笑道:“好容易有一個好消息,眼見著嘉成阿姐的事有了眉目,還不許我高興高興?”便又催藿香接著說。
黛玉連連點頭笑道:“許的、許的——藿香快講,瞧姐姐著急的!”
藿香掩口偷笑,按著楚旻的吩咐在底下腳踏上坐了,她也很有幾分天賦,說起故事來繪聲繪色,很快便把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卻原來早在前年納遜就曾給垂紮布下過毒!
前年正是老成國公固穆做壽,早年曾有個遊方道士給他算過命,說他壽極今年,故此這一年固穆心內便不大痛快,過了生日方才好些。眼看也將近年關,到底他還有些膽怯,便使人叫垂紮布和納遜回京,隱隱的也有些萬一言中,便就此交代遺言的模樣。
垂紮布緊趕慢趕到了京城,誰知卻得知納遜早就回來了,甚至還在老國公麵前好一番表現孝心。
垂紮布心裡不快,倒顯得好似他十分不孝順似的,奈何納遜回京,又是才登基的天德帝傳進宮去撫問,又是跟一眾舊友聚會應酬,比起來垂紮布這裡便十分冷清,連帶著老國公也仿佛並不待見他似的。
垂紮布飽受冷落,便借酒消愁幾日,誰知納遜反倒轉了性子似的,殷勤地連來了好幾日,又是送酒又是送吃食,又要陪著垂紮布吃酒。垂紮布初時不大高興的,納遜便小意討好,甚至在席上拍著胸脯說大哥是長子,理應繼承爵位,日後還要多多仰仗,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等話。
次數一多,垂紮布又喝了酒,腦子便昏昏沉沉地信了,跟納遜又哥倆好起來。如此七八日,納遜那日著人送了一個俊秀的小丫頭來,又送了上好的酒菜,自己卻借口外頭朋友纏人不能過來儘興。
垂紮布也沒多想,在小丫頭多番勸酒之下連連喝了不少,正要酒酣意興之際,便要吃正中那隻烤乳牛。
也該的他命大,又嫌自己兩人吃酒不樂,也叫了兩三個清秀小子來陪酒。其中就有個小倌,愛上了院子裡養的一隻哈巴狗兒,喜它毛潔白又飄逸,抱在懷內親個不住。
垂紮布割了牛肉正要送進嘴內,那小狗聞見了熱氣蒸騰的肉味,掙開了小倌的胳膊蹭一聲就躥上了桌子,那小倌驚呼出聲,垂紮布下意識一躲,刀尖兒上方叉住的一塊肉便被狗叼了個正著。
他心情正好,笑罵了一句畜生,卻也不發怒,反而又割了一塊來引逗那隻狗,“過來,過來再給你一口。”
那隻狗才吃了一塊,又有一塊,登時活蹦亂跳地舔了上去,尾巴搖得飛快,垂紮布正哈哈大笑,竟緊接著便聽那狗哀鳴聲聲,口吐白沫,又吐血不止,竟死了!
那牛肉有毒!
席上一眾人麵麵相覷,垂紮布嚇得酒都醒了,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可能,最終環顧四周,看著這桌上酒菜,身邊美人,一刹那間想明白了——是納遜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