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楚並不是在虛張聲勢, 他剛才對繆說的“謝謝”也是真的。
繆的話打開了他的思路,這男人說的話一半真一半假。
“出口”的確是在這些畫上, 隻不過不是繆說的這一幅,要成為一個副本的結尾,那必定是一幅特殊的畫。
並且現在有個比較嚇人的結論,那就是這些NPC貌似是知道係統的存在,不清楚他們知不知道這隻是個遊戲,但他們能夠得知係統給玩家發送的信息。
假設這是真的,從這一點出發的話,今晚要是沒有成功找到“出口”, 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對台繼同他們來說也就是副本通關失敗, 淘汰了就完事了, 卜楚卻不行。
他必須要離開,失敗的後果想想都頭皮發麻。
繆還在喊他,開始還哀哀的求他,十分哀切,見他沒有回頭,聲音就變了。
又是那種人類不能發出的聲音, 在黑暗的展館裡回蕩, 若是旁人聽見了恐怕會感覺頭痛欲裂。
他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凶獸,焦急且暴躁, 卻又找不到絲毫辦法。
“楚楚,楚楚!你看我, 你彆走……”
卜楚沒有理他, 隻是朝著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走去,在踏進那個展廳的瞬間,繆的聲音消失了。
卜楚知道自己應該是想對了, 這從側麵證實了他猜想的正確。
這邊黎穆的力量比較強,所以繆沒有辦法再過來了。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美工刀的金屬外殼,眯起眼睛,看向了自己眼前的畫。
這個展廳,他之前也來過。
偌大的地方隻有一幅畫被單獨的放了出來。
是那幅“花”。
據黎穆所說,這裡麵畫的是他。
卜楚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他從包裡掏出手電筒,往畫上一照,隨後笑了一聲。
“果然。”他道。
這畫變了。
原本裡頭的青年手裡是拿著花,用花遮掩著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隻眼睛的,如今那花卻往外挪了一些,把下半張臉都露了出來。
如今這麼一看的話,卜楚就能很明顯的看到這人分明就是自己。
黎穆沒有騙他。
這是把他畫得很好看沒有錯,可這會兒再一看,卻是沒剩多少欣賞讚譽的心情了。
因為畫中的人,嘴巴上銜著一個繭。
看起來隻有拇指大小,蒼白的顏色,映襯得那唇色更加的紅潤。
並且,這繭不是畫上去的。
它並非平麵,而是微微往外凸了一些。
“破繭”並非隻是黎穆要做的事情,同時也是玩家尋找出口的關鍵詞。
抽絲剝繭。
這繭肯定不隻有這麼大,剩餘的部分,藏在畫後麵。
至於繭裡麵是不是黎穆的本體,若是繭被他破壞了,黎穆會變成什麼樣……
這跟他沒有關係。
卜楚冷漠的想著。
接著他拿起放在一邊的裝飾花瓶,將玻璃櫥窗砸碎了,然後他將這幅或許價值連城的畫作撕碎了,扔在一邊。
底下露出來的,果然是一個繭。
繆說的“加固”應該也是真的,他沒必要再拿普通的小刀去試了。
“哢噠”一聲,美工刀的刀片被卜楚又往外推了一格,下一刻,他就將美工刀狠狠的紮了進去,然後用力往下一劃。
其實沒有多少阻力,刀片看著很鈍,卻輕鬆地劃開了。
繭的裡頭並不是什麼粘稠的液體,反倒滿是絲線,感覺隻是表層,還沒劃到底。
卜楚皺了皺,以為自己割得還不夠深,正要再用力,一隻手卻猛的從那絲線裡伸了出來,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驚,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卻發現那隻手跟鐵鉗一樣,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這他媽什麼……!
“楚楚呀。”
輕柔的男聲響起,像是一片羽毛一樣輕,卻讓卜楚打了個哆嗦。
隨後他看見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撐著地板,接著是身體。
這個男人的上半身從繭裡麵出來了,能看見他肌膚雪白,長長的黑發柔順的落在地上還有他的背上。
同時那背上,還紋著同樣黑色的紋路,看著像是個圖騰。
而他整個人又濕透了,渾身都是不明的黏液,頭發粘在身上,滴落在地上,拉出長長的絲,轉瞬便斷了。
整個畫麵不真實得,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作本身。
詭異至極卻也美麗至極,像是深淵裡的鬼魅,讓人挪不開眼睛。
他抬眼看向卜楚,對著卜楚笑。
“楚楚,”他又喚了一聲,“我不是讓你乖乖待在宿舍裡,早點休息睡覺麼?怎麼不聽我的話,這麼晚了,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那是黎穆的臉,再仔細一看,又會感覺有些微妙的不同。
先前行走在世間的終究隻是怪物披著的人類外殼,如今卻是不一樣的,人跟非人有著最根本的區彆。
這毫無疑問是一具完美的男性軀體,找不到任何的毛病,可卻又因為過於完美而顯得有些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