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春心燎原 鬆下有鶴 7624 字 10個月前

“方大夫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娘子昨兒夜裡多看了會子雪,就擔心引起咳症呢。”青姨引人出室,順手塞了塊碎銀去,殷切問,“我們娘子用藥也有半月多了,回回謹遵醫囑敷著,一刻時辰不敢少,方大夫瞧,如今可起效用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青姨雖不是南音生母,但也幾乎無異了。方大夫家中亦有愛女,看得清青姨一腔慈母胸懷,為那位年華正少的小娘子惋惜之餘,也不想欺騙她們,坦誠道:“原先開藥方時我便說過,若是用藥半月雙目見清,便說明淤血見化,能治好,若是毫無變化,那便是我才疏學淺、醫術不精。”

他頓了頓,還是說出青姨最怕的答案,“方才見娘子的眼疾之症……並無任何好轉。”

多年來失望無數次,青姨不至於被此打倒,堅持道:“興許是時日太短,還來不及有效用呢?方大夫再試試罷!”

“不用,我開的藥方自己了解,半月還不見效那就是無用,繼續用下去,不過浪費你們銀錢罷了。”方大夫搖頭,“另請高明罷。”

他無疑是個好大夫,青姨勉強揚起笑臉送人,回頭進屋就站在那兒不動了。她愣愣地望著繚繞在景鬆旁的香霧,見鬆針掩在其中,朦朧宛如小山之間,極美的景致卻叫人看得心煩意亂。

“琥珀,把香給撤了。”青姨道,“娘子正在病中,彆聞這些。”

說完三兩步去內室,麵上又掛了輕快的神色,麻利地給南音擰巾子,邊道:“幸而隻是一點著涼,娘子下次可莫再貪甚麼冰啊雪了。對了,方才方大夫說娘子眼疾治得已有成效,還說他有個師兄醫術更佳,定能徹底根治這眼疾,隻待人來京,立刻就能治。”

紫檀和琥珀先歡呼一聲,連連叫好,熱意稍降的南音則是將視線對準了她們,微彎雙眼,“真好,謝謝青姨。”

青姨扯起嘴角,其餘的話一個字也沒提。

因著南音這場病,接下來青姨都未出門,專心留在南院照顧南音。

如此斷斷續續拖了三四日,主院聽說後送了些補品,慕懷林更是打發人送了好些畫兒來,還帶話讓南音好好養病。

府邸之中,下人們最會揣摩主家心思,如今風向稍轉,琥珀出院就已經很少再受氣了。

又過三日,南音的同胞兄長慕致遠終於得假從書院回府。

慕致遠先去主院拜見過慕懷林和雲氏,往慕笙月居住的琳琅院走了一趟,直至午時才往南院來。

書童阿念捧了盆鱸魚羹,進門就嘴甜地喚姐姐喚姨,說:“大郎親自去祥雲樓定的鱸魚羹,說是要和二娘子一起用午食,先前放在食盒裡,如今還熱著呢。”

青姨見了慕致遠就笑容不止,先說人瘦了,聽了這話又道:“大郎有這份心,娘子就已經很高興了,隻是娘子前幾日剛著涼病了場,現今還未好全,可不敢吃這些。”

“病了?”慕致遠問,“是因那件事?”

青姨笑容微斂,“大郎誤會了,娘子一直就不在意這個,病了隻是因體弱罷了。大郎是兄長,該多愛護娘子才是。”

以青姨的身份,是有資格說這話的。慕致遠聽後未說是與不是,提步邁進了房中。

外間寒風颯颯,內室在青姨的打理下溫暖如春。慕致遠進房的瞬間便瞧見了書案旁的少女,一身茜色上襦配竹青長裙,青絲挽得隨意,正微彎下身子在作畫。

因雙目有恙,她伏得比常人更低些,身形看著分明纖瘦柔弱無比,每次落筆卻都極穩。

慕致遠腳步慢下,無聲走到了桌旁,先看畫,再看向妹妹南音。

南音與他容貌不相似,單從外表看並不像兄妹。生母溫氏離去時慕致遠已有六歲,仍記得她的音容笑貌,自然知曉南音有六分肖母,尤其是眼角下那顆紅色小痣,簡直一模一樣。

相比起來,反而是不同母的慕笙月和他走出去更像同胞兄妹,畢竟倆人都有幾分像父親慕懷林。

觀望片刻,見南音仍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慕致遠不得不輕咳一聲,叫南音手也隨之一抖。

“阿兄——”驚喜的聲音,即便雙目灰蒙蒙的,也似湛出了亮光。

慕致遠頷首,從懷中掏出小兔木雕,“閒暇時給你雕的。”

隨之入門的阿念嘴角微撇,給二娘子雕了個簡單的兔子,大娘子的卻是栩栩如生的小像,用心上孰深孰淺一目了然。但他是個下人,回頭自然還得在二娘子和青姨麵前幫著說好話。

“謝謝阿兄。”南音收好,亦取出畫筒,“聽說阿兄喜歡觀天洞主的畫,我讓青姨設法買了一幅。”

慕致遠起初還以為是妹妹自己的畫,聞言意外地展開,仔細看了幾眼,麵露淺笑,“南音費心了。”

南音輕輕搖頭,請他落座,親自倒茶奉上,兄妹倆就分彆以來的見聞聊起來。

少言這個特性,即便在血緣最親的兄長身邊,南音也不曾變過。但她無疑是個極好的傾聽者,微微側首對著人,神色專注,時而點頭,時而附和出聲。和她交談,是舒心而享受的。

慕致遠在主院那兒需時刻恭敬,在慕笙月那兒則是處處哄著順著,唯有在南院,才真正感到放鬆。

稍微說了幾句書院之事,慕致遠話題一轉,“聽說你前幾日病了,如今怎麼樣?我知道有個大夫醫術極好,可去請來。”

“一點小風寒而已,不礙事的。”

慕致遠喔了聲,沉默兩息說:“可是為著婚約一事?”

這話問得突兀,南音不由抬首,那層薄翳讓慕致遠無法看清妹妹眼神,隻聽她說:“阿兄怎麼突然說這個?本就是沒在意過的事,如今沒了也自在得多,哪會因它病一場。”

“我想也是。”慕致遠撫著杯沿,“婚姻大事,除卻父母媒妁之言,也是要看緣法的。當初祖父給我們家和慶州伯那兒定親事,本就應定長女,隻是陰差陽錯落在你身上,如今兜兜轉轉還是到了笙月那兒,可見你的緣分還未到。”

南音沒有接話,慕致遠續道:“其實說起來,笙月和慶州伯公子也算是機緣巧合。當初他們結識,還是因笙月來書院看望我,回城路上遇了麻煩,遭慶州伯公子相救,才有了來往。”

“起初二人都不知彼此身份,漸生了情誼後才揭曉。笙月性子純粹,從未有過奪人所好的想法,奈何緣法一詞,著實捉弄人。為此她也與我哭過好些次,覺著對不住你,隻一直拉不下麵子,未能親自與你道歉。”

南音聽明白了,“阿兄是來替她向我道歉的?”

很難說她的聲音有什麼起伏,但正是這種平靜讓慕致遠不大自然,“倒不至於,隻是幫她解釋一番。近來府裡好些下人傳得難聽,方才我進院時,你身邊兩個婢女也在說此事,言語中對笙月多有詆毀。都是自家姊妹,我不想見你們互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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