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心情好嗎?韓臨看不出,反正永遠是那冷淡的模樣,喜怒不形於色,也許隻有鄭老這般的人物才能揣摩一二。
他和鄭儘都是能言的性子,順著這個話題說了好些話兒,本該作為主角的綏帝則靜靜品茗,翻閱起了書卷。
鄭儘學識淵博,但凡他有心和人交談,幾乎無人能抵擋住,若非韓臨一直記著在等自己的南音,絕對會借機和他聊個儘興。
但終究還是急於回去和南音相聚,很快,韓臨就結束了話題,“既然今日是鄭老帶二哥領略市井之氣,那我就不過多打攪了。”
在座兩位哪個不是善於看破人心之輩,鄭儘不攔他,嗬嗬點頭,“世子去罷,記得早些歸家。”
鄭老竟也拿這打趣他了。韓臨險些一個趔趄,不過轉眼又覺得沒甚麼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
遠望他顯得迫不及待的身影,鄭儘慢悠悠啜了口清茶,“看來世子是佳人有約。”
聞言,綏帝輕輕地翻過一頁書,未作回答。
……
韓臨已經儘量快些趕回,但還是耽擱了些時辰,畢竟總不好真去拜見一麵就走人。
他麵帶歉意進門,“叫你久等了,真是抱歉。”
南音搖頭說無事,招呼他坐下享用美食。
她確實不在乎這點被晾下的時辰,由於自幼少有人伴,她早就喜歡上了靜,也找到了獨處的方法。不論是一朵花兒、一本書,還是一壺茶、一場雪,都能讓她領略到不同的天地,在其中沉浸一兩個時辰甚至整日都不成問題。
看著桌上不知從哪兒拿來的書,韓臨挑眉道:“你這愛書的習性,與我一位兄長當真相似。若你們相見,也無需說話,各自捧書便是。”
知他在調侃自己,南音流露一絲不好意思,將書收好,“你來了,我就不看了。”
青姨因這事說過她無數次,讓她少看些,總覺得她眼疾多年不好就是看書看的。南音不認為如此,但在青姨麵前會儘量少碰書。
韓臨隨口一說罷了,不會當真阻攔她這個愛好,不過每每見她看書時需極為仔細的模樣,就不免想起為她醫治眼疾之事。
聽聞宮裡最近新來了位太醫,於治眼上頗有心得,得找個時機私下將人請來才行。
心中思忖著這些,韓臨手上功夫也沒落下,為南音添上她喜愛的菜肴。
友人之間的相處,愜意而輕快,是南音頗為喜歡的時刻。她仍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娘子,自幼無父母照料,對情感的體會極少,自然也無從知曉,少年待她這份用心下深藏的炙熱情意。
小聚將近尾聲之際,韓臨終於問出近日所知的那件事,“我聽聞你如今已退親了,如今怎樣,在府中可好?”
“甚好。”對早已認可的韓臨,南音沒有隱瞞,用四字總結,“如釋重負。”
韓臨不由笑起來,眉宇間充滿陽光,“就這般不喜那位慶州伯公子?”
“與他無關,我本就不認識他。”南音慢慢想著話語,“隻是,這樁婚約本就不應有。”
早在她幼時,就聽府中人議論過這樁親事。說她和她母親都是走了大運,母親出身商賈得以嫁入慕府,而她作為一個不得父親寵愛又無外祖家扶持的小娘子,竟也得了個伯府家的婚事。
正如兄長所言,這樁婚事其實該定給慕家長女,隻是當時母親尚在,雲氏還未扶正,慕笙月僅為庶女,身份不符。
如今,也確算“各自歸位”了罷。
韓臨了解她的未儘之言,目中飛快閃過冷意,他遲早會給那些欺淩南音之人教訓。
在這之前,還需得擁有名正言順的資格。
“這樁婚約沒了,府中可有人與你說過甚麼?”
南音說沒有,她根本就沒把那日慕懷林的話放在心上。
韓臨沉吟,似不經意問:“可是,府中遲早會給你另擇親事的,你……如何想呢?”
南音微微茫然地眨了下眼,再如何要好,她也不便在此時把想當女冠的心思道出,頓了下慢聲道:“自是隨長輩安排。”
看她的模樣,似乎對長輩再度安排親事並不抵觸。韓臨無聲鬆了口氣,點頭道:“人生大事,確實要聽長輩之言。俗語有言,柳暗花明又一村,慶州伯公子並非你的緣分,說明上蒼另有良緣相贈,且定是比那位出色許多又待你一心一意的郎君。”
韓臨意有所指,說出這話時耳根都紅了,可惜南音既未能領略他話中深意,也未能看見他異樣的神色,隻略一頷首,輕應了聲。
無事,待自己向阿娘道明心意,去慕府提親的時候,南音總會明白的。韓臨告訴自己,既忍了一年多,就不急於這一時,不可唐突了南音,更不能叫她為難。
說過這些話,眼看天色不早,二人當即準備歸家。
南音重新戴上帷帽,隨韓臨慢慢下樓。
他們離開的時辰實在巧,才到臨江樓門前,就遇見了綏帝和鄭儘二人,看架勢也是要上馬車去他處。
“世子。”鄭儘的眼神含著笑意。
韓臨在南音這兒會害羞,但在他人麵前慣是個不羈的瀟灑郎君。麵對鄭老隱隱的調侃之色,他渾然不在意,抬手作彆,“二哥,鄭老。”
綏帝掀眸,目光仿若一縷清風,淡淡掃過了他身後戴著帷帽的南音,對韓臨一頷首,提步走上馬車。